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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婆婆和笑笑后,他就像活在一场永远都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他没有妈妈,妈妈的远走高飞谢荒怨过,可更多的是庆幸,庆幸妈妈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就飞走了,不用承受接下来的血腥与暴力。

他没跟笑笑讲的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的母亲般的温柔是婆婆给予。婆婆给他缝一件蓝色的毛衣,婆婆给他做一碗咸豆花,婆婆在医院里守着他……他贪婪地分享了本该全部属于笑笑的爱,却笨拙沉重地让这份爱永远消逝。

他无法原谅,不止是因为那是笑笑的外婆,更因为他害死了他心里模糊的母亲的影。

他把婆婆害死了,午夜梦回谢荒强止住呜咽。

第二天醒来节目组让发送心动短信,不表明发信人只发给一个人。林笑却发给了孟塔,感谢昨日的帮助和晚餐。

他也收到一些短信,没有太多心思细想,他望一眼谢荒,谢荒站在角落里垂着眸。

避着他,躲着他啊。

节目组安排了任务,两两组队找食物,林笑却虽然参与着,心神却游离。

他并不想在恋综里获得多少爱慕或厌恶,他只是想着在跟戚南棠结婚前,能不能找到解决的方式。

但现在他竟然想逃了,哪怕只能回到戚家去。

故人出现在眼前,却跟过往完全不一样,他们面面相对却无言,再多的话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褚飏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他抚上他的额头:“有点烫,是不是昨天着凉了。”

林笑却后退一步,浅浅笑着:“没有,只是走路有点累了。”

林笑却不知道他的笑意和初春一样,看着要暖了,却藏了几分凄凉。

褚飏蹲下来要背林笑却,不顾山路的危险。

林笑却没有爬上他的背,倘若蹲在这里的是谢荒,哪怕要跟谢荒摔下去他也要爬上去,作为惩罚。

谢荒怎么可以嫌弃他,冷落他,忽视他,林笑却受惯了在谢荒那里得到的优待,如今再相遇面临的冷漠他不习惯了。

他知道巨大的愧疚会将人压垮,只是他没想到他竟也成了谢荒心头的累赘。

他在这个世上唯一还算亲人的亲人也不要他了。

过往的相依与此刻的相对无言交杂,林笑却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心思。

林笑却往山上跑起来,他笑着招呼褚飏:“快来啊,我跑着上去,我可以的。”

“我们去摘蘑菇,摘春笋,摘野果子吃。”

林笑却以为只要自己跑得够快,就可以跑出时间的范围。他背着农家的背篓,想象自己是追逐烈日的夸父,是山林里的猴哥,是放牧的牧童是狂奔的犀牛——他险些摔倒,抓住枝丫站稳了。

褚飏让他慢些小心,林笑却回头望,目光越过褚飏往更远处望去。重峦叠嶂雾如纱,一把青灰泼天洒,远处一幅水墨丹青,而他早已出了画。

林笑却回应了褚飏,随后转身背着背篓继续往前。

少年时代,他曾跟谢荒一起爬山游玩。就算是穷人家的孩子,也拥有少量的自我时间。

试卷搁到一旁,家务放置一旁,春天的梨花开了,不知名的野草长得好长好长,遮住他的腰遮住他手里攥着的冷馒头。

爬山需要一上午的时间,人饿了就要吃馒头,馒头在时光的悄然里凉透,他咬上一口回头看谢荒,谢荒也在吃馒头。

他问他冷馒头好不好吃,谢荒说好吃,他大咬了一口快把馒头销毁一半以此印证他不说谎。

林笑却笑:“我也觉得好吃。”他小口小口甜丝丝入口化了入喉甜入心头。

他们站在山顶的平地上,风把他们头发吹乱。林笑却咬到一丝头发手指一勾随风远。

梨花开在不远处,摇摇晃晃清泠泠是风响,风把谢荒外套吹得鼓鼓,从他们身上穿过拢住的只是一小兜。

他们肩并肩往山下看,他们的学校成了好小好小一团,操场的红像一块腥斑。繁华的地带高楼大厦光亮十足,贫穷的地方矮房紧挨一簇簇,他们还望见流经上学道路的那条河。

最记不清的时候河流最清澈,记得清了河流已经污浊。

如果没让他重遇谢荒,他可以像躲避谢荒的电影谢荒的广告一样躲着他,不给谢荒带来麻烦。

可重遇了让他视若无睹佯装陌路,让他将过去当做他一个人的空想与梦,让他认清自己等同于麻烦本身,多残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