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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秩回了王宫,夜深仍不能寐。

他叫侍从点亮整座寝宫,灯烛根根亮起,烛泪滴滴烫人心。

捕捉到的狐狸就在一旁的囚笼里,那囚笼造得极大,百里秩特意命令用黄金打造。一身擦伤换来的狐狸自是令人珍惜,可这白狐至今还未醒。

巫医说这白狐并无性命之忧,许是修真界的妖兽,与人间狐畜并不同。

满室烛火里,百里秩问巫医百里霁怎么还不死。

巫医道:“大王若有命令,此人活不过明日。”

百里秩乱发散衣坐在床榻上,盯着巫医看了半晌,看得巫医垂下头微颤着跪下:“大王?”

百里秩道:“天若要取他性命,是顺天而为。你,还不够格。”

巫医伏跪不起。

百里秩道:“下去吧。”

他像个僵木的巫蛊娃娃,失去了愤怒的欲望。面前一片亮堂,眼前却好似两凹黑洞,是百里霁被挖了眼球流的血污不止,将他的天地一并润湿了。

“都下去。”

侍从、婢女慌乱退下,巫医擦了擦额上汗,提着药箱走了。

满殿除了他没有活人,百里秩僵坐许久,在一阵白狐的异香里回了神。

他站起来,走至囚笼旁,隔着黄金笼看里面皮毛白得发光的狐。

看了小会儿,打开囚笼走了进去。

他坐伏下来,枕到白狐身上,眼泪落得无声无息,将白狐蓬松的毛发润湿。

“父王,你一定后悔没杀了我。”百里秩笑,“看看你的江山,看看你的长子,都落到我手里了。”

百里秩将白狐抱到怀里,坐跪起来:“百里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天命。”

满室的烛火里,他抚摸着白狐的毛发直到黎明时分。

天边破晓,光侵袭而来,一殿的蜡烛熄的熄灭的灭,百里秩凉薄的心软也随着最后一滴烛泪凝固,坚若冰霜了。

修真界。

九尾狐与赵弃恶大战未毕之时,楚雪悯寻着气息赶了过来。

三人之间仇冤难述,混战一番,赵弃恶遁逃千里,楚雪悯旧伤复发,九尾狐也暂时撤离。

楚雪悯坐在一棵桃花树下调息,怯玉伮不在这里,到底去了何方。

他探寻不到怯玉伮的气息,有神器将之遮掩。

天下之大,如此功效者众,但怯玉伮流着他的心头血,若想躲过,唯有玄武那具壳。

施展灵力,赵弃恶即使遁逃千里,用着他的心脏,依旧能够循着气息追上去。

而怯玉伮却恍若消失在天地之间。

定是赵弃恶将那神器戴在了怯玉伮身上。

桃花纷纷洒落,调息不稳的楚雪悯吐出一口鲜血来,即使重伤,依旧只能追上去。

不管赵弃恶将怯玉伮藏在了哪里,他都要寻回来。

那个不知事的孩子,叫一个仇人“父亲”。

怯玉伮,只能祭剑。赵弃恶,将是他的陪葬品。

孤绝剑剑气四溢,多少桃花碎为飞灰。楚雪悯握住剑,睁开眼,继续前行。

本想奔往人间的赵弃恶,不得不继续逗留修真界,与楚雪悯斗个天昏地暗。

“你让小宠物叫你父亲,哈,”赵弃恶笑得矜傲,“我是不是也要叫你一声父亲呐。”

“造人本是功德,可你定要再造杀业,楚雪悯,任你如何挣扎,终归躲不过天命。”赵弃恶刀斩而去,楚雪悯横剑回之。

“你的心脏,我用着很好,怯玉伮,我也很喜欢。”赵弃恶试图激怒楚雪悯,“我要一口一口吃了他,再杀你祭那孤绝剑,让所有山阴沦为炉鼎,卑贱屈辱过一生。”

楚雪悯并未愤怒,只是道:“你杀了玄武。”

只这一句,赵弃恶就发了狂,下手开始无章法,狠辣得不顾己身以伤换伤。

楚雪悯寻到破绽一剑刺去。

赵弃恶竟不躲:“你可想好了,刺死了我,你的怯玉伮也要一同死去。”

“就算你拿我祭了剑,没有那小宠物在此,终究是功亏一篑。”赵弃恶干脆站着,“来啊。”

楚雪悯一剑斩断他臂膀。

鲜血飙升,未料到如此的赵弃恶痛得扭曲。

即使神器暂时削弱了牵命草的牵连,人间的白狐依旧霎时足破血流。

可奇异的是,不过刹那,那臂膀便重新回到了原有的位置,完好无损。只赵弃恶失血过多,唇色寡白。

未有停顿,赵弃恶转手一刀,可楚雪悯退得及时,落了空。

楚雪悯神情凝重:“你到底吞噬了多少生灵。”

赵弃恶大笑:“总有不长眼的找上门,本尊不挑食。”

赵弃恶如同这世间的一个毒瘤,来者不拒,吞噬融合,若放他远去,终有一日,无人能克。

楚雪悯神情冷凝,下死手攻去。

赵弃恶亦收了笑,浑身灵气暴动。

人间王宫。

大王新得的爱宠莫名受伤,巫医开了伤药,大王却要亲自上药。

巫医看着大王将伤口包扎得一塌糊涂,眉毛紧皱。

百里秩不用抬眼也知道巫医所思所想,沉默了会儿,又将包扎的布条解开了。

“你来,我学。”百里秩命令道。

这次巫医边包扎边讲解,百里秩静坐听着,巫医心里不免道:若大王对囚牢中的兄长有这般耐心,兄弟必不会走至相杀的局面。

白狐昏昏沉沉,痛了呜咽一声,将醒未醒。

百里秩抚摸着白狐脑袋:“它真漂亮。”

百里秩近日皆难寐,夜间抱着白狐闻着这幽淡的异香方才好些。

伤口包扎好了。百里秩竟荒唐到上朝也要抱着这白狐。

有臣子道:“这于礼不合。”

百里秩道:“何谓合?尔等不能为君分忧,为逆;白狐解寡人难寐之苦,为合。”

另一臣子道:“大王,这白狐来得妖异,这异香更是诡异,臣担心——”

百里秩笑:“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脑袋吧。”

臣子下跪,顿时不再言。心中却叹气:如此为王,非璟朝之福。

百里秩并不在意满朝臣子,他抚摸着沉睡白狐的毛发,空洞幽暗的心透进一小片安宁的月色。

明日又是大祭了。

百里秩越过臣子们看向远处天色。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好大的风。”婢女忙不迭收衣时惊诧道。

更有瘦弱的宫女被吹得摇摇晃晃。

王太后宫。

兰姜望着这样的天色,想起先王还在时也有一日这般大风。

她当时年轻体弱,与先王踏青郊游。风来时,她不要先王牵手,只扯着他的衣角:“我不会丢的,大王,你往前。”

她笑着:“我牵着你的衣袖渡风。”如同渡过这一生的长河。

她那时羞怯,纵使下人不敢抬头,亦羞得难与大王牵手。

都回不去了。

下朝时雨已经压了下来,铺天盖地。

轿辇的华盖再大,挡不住斜雨。小狐狸呜咽几声,狐狸眼仍然闭着。

百里秩竟将王服脱了下来,盖在白狐身上。

“胆小鬼。”他一边数落白狐,一边又将王服盖好,不透风雨。

夜晚的时候,浴池沐浴。白狐有伤不能浸水,百里秩将狐狸放在浴池旁,捧水沾湿毛发慢慢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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