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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弃恶清醒过来要跟林笑却算账。

狐尾卷着林笑却往修真界走。

人间灵气稀薄,再呆下去重伤的两人都是个死。

赵弃恶好些,林笑却虽保住了命,还是病恹恹的一副快死的样子。

赵弃恶恨道:“我定要将你剥皮抽筋,眼珠子心肝肺全掏出来吃了。”

“混账,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受了几分驯化就要当菩萨,楚雪悯给你惯的什么迷魂汤。”他一副林笑却被养废的恨铁不成钢。

他就不一样,玄武怎样教导他弃恶从善,他都要一意孤行,连善恶都做不了主,事事听从别人的,活着也是傀儡附庸。

“你说话。”赵弃恶气得摇尾要摔他。

林笑却抬手摸了摸赵弃恶的尾巴,有气无力:“主人,好累,没力气说话。”

赵弃恶不信,昨夜说甜言蜜语说得那样真,今天就开始没力了。

林笑却躺在狐尾窝里,脸颊蹭了蹭赵弃恶的狐尾白毛:“真的,我会死的。”

赵弃恶加快了脚步,想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吃下他之前,想都别想。

林笑却小声跟赵弃恶商量:“你吃我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烹煮也不要烧烤。”

“烹煮我会烂成一锅,烧烤我会融成一团,好难看的。”林笑却说的时候隐隐哭腔。

赵弃恶骂他:“胆小鬼!”

都离了火场还要回想。

林笑却生闷气不跟他说话了,赵弃恶又不自在。

“我是主人,我说了算。”

林笑却想翻个身,狐尾缠着翻不了,翻不了他就要难过。

他没见到那些人的死亡,可知道他们一定死了。

死了就是再也没有了,从天地间彻彻底底地消散。很快,只言片语留在史书上,几句话概括死去的几万人。

曾经的喜怒、疯狂、挣扎、嚎啕……都葬送在天地的一刻钟里,下一刻,翻篇了。

路过一段历史,听得几段生死,他始终在书外。

林笑却不是善,不是菩萨,他只是明白刀落在身上疼,火拷在身上烧得人心煎熬。

他不能站在书外,就戳瞎自己的眼。

看到了,不能躲。

林笑却躲在赵弃恶的狐狸尾巴里,赵弃恶人这么坏,狐狸尾巴却这么暖。

他流的血太多,身体僵冷,他突然感触到楚雪悯身上的冷。

尸体一样,那该受过多重的伤啊。

赵弃恶分开一条尾巴,嫌弃地给林笑却擦眼泪。

真是胆小鬼,吓吓他就当真了。死得干脆利落不算难办,成全未必不可。

林笑却不要赵弃恶给他擦,他推开他的狐狸尾巴,讨厌的、要吃掉他的恶人,不要他。

要亲人,要躲进亲人的怀里,才不要在这里接受仇敌的好意。

被嫌弃的赵弃恶心烦,又开始吓林笑却。

他说你知道人间的大王怎么死的?

万箭穿心,人都烂成碎泥了。

林笑却哭着说是报应。

“为恶者必得恶报。”

赵弃恶问他那为什么不笑。

“你该高兴,快活,别滴滴答答湿了我的尾巴。”

林笑却哭着说:“喜极而泣,你不明白。”

赵弃恶糊涂了,他一时之间分不清林笑却是真话假话。

他开始怀疑林笑却说喜欢他是真话假话。

“我就是太高兴了,他杀了那么多人,还害了师兄,我没能亲手杀了他,好遗憾。”

赵弃恶说不用遗憾,他老母亲也烧死了。

林笑却哭得不嫌弃赵弃恶狐狸尾巴,赶紧擦擦。

师兄宁愿受千刀万剐也不愿伤害的娘亲,得到报应了,师兄是高兴还是难受啊。

师兄不能回答他了。

说不定早就投胎了。

就算再次遇见,他也认不出了。

“赵弃恶,我讨厌你。”

赵弃恶无妄之灾,但此刻竟不想报复。

哭得怪难听的,堵起耳朵不听,堵了会儿留道缝,看小宠物还能哭到什么时候。

赵弃恶浑然忘了,他昨夜暴雨里也哭得厉害,那厉害劲谁来了都得夸这妖怪声气足。

赶路到半夜,月莹莹时,林笑却烧得说胡话。

赵弃恶卷着他靠近,听他嘀咕嘀咕什么,呜呜哇哇的听不出个大概。

他叫道:“醒醒!”

林笑却醒不过来,心绞痛。赵弃恶抬手抚上他胸膛,活该,死不了也好不全。

他才不会给自己的宠物喂血肉。倒反天罡。

烧吧烧吧烧成个傻子再也不会做傻事。比玄武那老头还傻,老头说什么守护不周山,那么大一座山要一头乌龟扛,不愿逃被压死了也活该。

“醒醒,你这混账东西,再呜呜的我现在就把你吃了,把你这对大眼珠子当糖果嘎嘣嘎嘣脆。”赵弃恶推攘林笑却的脑袋,反正成浆糊了更糊涂点才好。

说什么喜欢他,他才不会相信。只有畏惧讨好的份,没有人能喜欢他。

林笑却像个布偶娃娃被推搡,脑袋一晃唇碰到了赵弃恶的手心,赵弃恶惊颤酥麻了下,赶紧收了手。

为防林笑却自尽,老早玉佩就戴他脖子上,心里乱糟糟的赵弃恶恶心起,攥着玉佩链子勒林笑却脖子:“想咬主人,主人套绳了,你咬不着。”

他勒得林笑却颈间红痕,整个人更是一副断气模样。

突然就好没意思,他一个人唱什么独角戏。

落脚偏僻群山,赵弃恶剐下一片血肉,记得小宠物不吃生食,吐了多可惜,只得生火架锅熬汤。

玉佩对牵命草的削弱下,林笑却手臂破口子流血,赵弃恶不浪费垂头舔干净了。

香甜的、无比渴望的血肉,完完整整到他腹中来。尖牙把林笑却咬疼,带着哭音的疼吟声里赵弃恶清醒过来。

收了尖牙,把伤口舔得愈合,他锅中的肉炖了几个时辰还没炖好。

当真是铜皮铁骨,盼小宠物吃了也学得几分铁石心肠。

这偏僻的山太高,冷得下起雪来。赵弃恶运起灵力将肉块打成肉糜。

火堆噼里啪啦,雪花悠悠扬扬,赵弃恶的狐尾缠着林笑却,时不时轻轻晃一晃,哄哭泣的孩子睡觉般。

赵弃恶还是婴孩时,玄武像养人间寻常孩子般,给他做了好多个摇篮。

玄武打瞌睡时,手还不忘轻轻推一推,摇篮里的赵弃恶对这温情毫无触动,只睁着黑幽幽的眼眸,对玄武的血肉渴望得紧。

他生下来就有一股吞天灭地的欲望,吞噬再多也无法餍足。

玄武看不破赵弃恶的命运,只隐隐感触到“穷凶极恶、穷途末路”八字,他把这话说给摇篮里的赵弃恶听,教育打小就要抓起。

赵弃恶对此嗤之以鼻。

玄武微微笑了下,粉妆玉砌的小婴孩做什么表情都很可爱,他轻轻推了推摇篮:“恶、大恶,远离恶孽方得圆满,你就叫弃恶吧。”

哈……弃恶、从善……

牵命草如傀儡线,融入二人骨血,剪不开这牵绊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他早就从邪书上学到了斩断牵绊的法门,只要如人间王朝那般献祭一万人牲,血肉积得够多,没什么斩不断。

这一次事败,没关系。

等恢复了再去一趟人间,杀他一万个,杀得血流成河,肉烂一锅。

赵弃恶的肉熟了。

他搅拌搅拌舀碗里吹吹喂林笑却吃。

狐尾扶着林笑却脑袋,赵弃恶一勺一勺喂到唇边,许是饿得紧半点不淘气,乖乖地都吃下。

不像他幼时,玄武寻来妖兽的奶,赵弃恶全打翻,还不会走路就飞扑出去逮着玄武啃,牙没长好没啃下玄武血肉反把牙崩了。

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赵弃恶小脸蛋凶狠,玄武摸摸他脑袋,把掉了的牙齿埋起来。

他说:“埋到土里,过几个月你的牙就会重新长回来。”

赵弃恶扒开林笑却的唇,嫌弃地看了下整整齐齐的牙,一点都不锋利。

赵弃恶继续喂,这可是他血肉,半点不能浪费。

木柴堆烧得木头暖香,雪花飘飘冷冽,几碗肉羹下肚暖意上涌,林笑却冷白的脸蛋红润了些。

赵弃恶揪了揪他脸蛋,揪得更红了。

天地间白霜渐覆,松木遥遥,赵弃恶卷起林笑却继续上路。

雪渐大了,赵弃恶分出一条尾巴给小宠物遮风挡雪,自己肩头淋了满白。

夜晚的时候,林笑却仍未醒来。

赵弃恶探探他鼻息,不知道林笑却要昏睡到什么时候去。

小宠物睡着的时候很乖,安安静静依靠着他,除了他这里没别的地方可去。

可这乖巧缺失生气,小宠物不像动物了,成了路边稚嫩的小草,风吹过来才晃一下,虫啃几口踩几脚才跟着颤一下。

他突然怀念林笑却张牙舞爪的时候,跟他卖言语官司用他的话怼他,逃不了也要悄悄探出脚试一试,淋了暴雨就在暴雨中哭,害怕被吃就要小小难过一下,就像天上的云,天色黑压压就灰一灰,红霞灿烂无边就跟着红一红,外界的一切都能影响他,又没能影响到灵魂里去。

咬牙切齿真想吞进肚里去,可真没了这个人,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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