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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站在他之前,难越。

“少宗主,若要杀宗主,请先杀了我。”一山阴落泪道,“千般不好万般罪孽,非宗主一人之过,这罪孽,山阴一族共担,你要解恨,杀我罢。”

山阴不知内情,如今知晓,亦不可能放任宗主死去。

山阴无能,一族的重担压在宗主一人身上:“一命还一命,我的给你。”

林笑却望着他们,蓦然笑了下。

“我也有这样护着我的人,可他不在这人世间了。”

林笑却步步后退,他来到这里,本就不是为了杀人。

哥哥,你站在我这一边了,我替你站在山阴那一边好不好。

谢萦怀,你不要为难了。

我,我也做出我的选择。

林笑却退到远处,他不希望自己身上的血沾湿了他人。

持着剑,林笑却笑道:“我是修真界普普通通一个人,我不要成神。”

“楚雪悯,你的路,你自己走去。”

“你的血肉,我还给你——”林笑却举起剑,“阴阳相隔,永世不见。”

随即自刎。

“不——”众山阴慌乱上前欲阻止,彼此间太近奔得太急好几个摔在了一起。

而山阴后的楚雪悯只是旁观着,好似隔岸观火,各安天命。

鲜血飙升,可下一刻,天地倒转,林笑却魂魄离身,到了团团护住的楚雪悯身体里。

温暖的、心在跳的、熟悉的一具身体……

那日醒来,沉冷如尸,听不见心跳声,原来根本不是他的身体。

他走到何处,何处就天寒地冻风雪加身,根本不是他的身体啊——那般的冷,都动僵了——

抬眸看,远处血溅如梅林。

林笑却慌不择路推开众人,浑浑噩噩踉跄倒地,爬起来奔涌而去。

“楚雪悯!”

林笑却跪倒在楚雪悯身旁,按住颈间伤口:“楚雪悯,楚雪悯——

不可以,我不允许——

你骗了我。”

眼泪大颗大颗掉在楚雪悯的脸上。

楚雪悯艰难地扯开嘴角浅笑,气音微弱:“别难过。”

林笑却心如刀绞:“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骗我一辈子啊……”

“该怎么办,怎么办,”泪如雨下,惶然无措,“来人啊,来人,他才是你们的宗主,救他救他啊——”

“快来救命啊,楚雪悯你不可以死,不可以,我不允许。”林笑却紧紧按住伤口,剖心泣血,声音凄厉,“血不要再流了,不要,疼,好疼啊,救命啊——”

凄厉之声更斩风雪,许多人涌了上来,于事无补,林笑却自刎干脆利落,下了狠手,没给自己一丝一毫的生路。

林笑却望着他,凄叫过后,声音嘶哑,好似剐着喉舌吐露,句句沾血。

“父亲,其实我一直知道,你不是我的父亲。”

楚雪悯听到了,眼尾落出一滴泪,转瞬成霜。

他想要抱抱怯玉伮,想抱着怯玉伮回到当初。

可即使回头,也免不了如今的结局。

怯玉伮最是胆小怕疼,可相比疼,更怕杀人。

是最不会保护自己的孩子。

怯玉伮这次上山来,要成全山阴成全他。

总是这样,总是如此。

他算到了。

那一夜的月,山神遗息见证。楚雪悯气音微弱:“怯玉伮,再叫一声我的名。”

不要叫他父亲。

他不是他的父亲,也不做他的父亲。

他好高兴,怯玉伮一早就知道。

有哪怕一丝的欢喜吗,怯玉伮……

“楚雪悯,不要睡过去,”林笑却抱着他,“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我再不下山了。”

楚雪悯静静望着他,怯玉伮一直在哭,哭得好厉害。

他要给怯玉伮唱歌听,唱山阴哄孩子的歌谣。

别哭别哭,春花开了。

别哭别哭,山月的泉流过。

别怕别怕,山神永伴,四季轮转,悄悄长大。

明年春花开时,比阿爹阿娘都高了。

站在高山上,去往山神之境,我的孩子。

楚雪悯不做阿爹阿娘,唱的词就需要改改。

明年春花开时,比楚雪悯厉害多了。

站在高山上,去往山神之境,怯玉伮,不要回望。

楚雪悯想唱给怯玉伮听,告诉他,往前走去,往高山走去。

从前最想下山了,等飞升成神,天上地下再没有谁能拦住他。

怯玉伮,你要的自由,走吧,往前走。

楚雪悯望向族人,原谅我自私,无法亲自护佑你们了。

原谅我把这一切交给怯玉伮。

原谅我,想要怯玉伮,也活下去。

这一生,救回族人,也滥杀过;欺负怯玉伮,好在死前也赎罪了。

活生生的人,不该做了一把剑的祭品。

登高之路,不该用他人性命去填。

天要如此,天地之过。

山阴一族,善弱无过。

楚雪悯静静望着怯玉伮,无力歌唱了。

竭尽生息,微微笑着:“我知你心意,你定已知我。”

“怯玉伮,一生所幸,你来到我身旁。”

生息散尽,楚雪悯含着微弱的笑慢慢闭上了眼。

神魂渐消,身魂如雾,尽入孤绝剑。

祭剑者,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这一生,甘愿甘心,不悔。

林笑却怀里,什么都不剩了。

雪地上,唯有剑屹立生辉。

山阴众人椎心泣泪,林笑却握住剑身,血淋银刃。

风雪凄厉,林笑却渐松了手,缓缓站起,紧紧攥住剑柄。

那一刻,满山霜雪静,哭声血流止,是天地为之一停。

孤绝剑。

这样的名,这样的命。

林笑却攥着剑,望向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