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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肉的功夫如此到位,用刀用剑不会太差。

季伐道:“上战场,不能没有点真本事。”

曲阴、桂致闻言,忽地心忧起来:“季伐,你做好决定了?”

季伐笑:“大穆风雨飘摇,蒙文帝恩德,父为太子师。如今太子死在贼子手里,其子成了质子与傀儡,我不能袖手旁观。”

池佑道:“大穆数百年江山,气数已尽,幼子性情懦弱,无力回天。季伐,何不择一主公,为天下事。”

臧周亦道:“太子登基后卸磨杀驴,残暴昏虐,你父亲被一贬再贬,恩德早就还尽,季伐,你何必为了几小儿葬送性命。今天下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为何要走一条绝无生路的路。”

洗菜的水声,切肉的敦敦声,节奏分明,季伐道:“我心已决。再见,若刀剑相向,不必留情。”

曲阴望向季伐,道:“既如此,我不会劝你。大穆走到如此地步,令万民难以生存,曲阴决不愚忠。”

桂致垂眸:“季伐……”叹息一声,没了下文。

林笑却的火升了起来,火焰热锅,烟气呛人,林笑却利落下油,将其他人赶走。

“烦请静候佳音,”他笑道,“今晚一醉方休。”

曲□□:“小心烫,我们就在门外。”

说着递过湿帕子,林笑却取过擦了擦脸:“放心。”随即奔向灶台。

他可不想烧空了铁锅。

美食啊,最讲究一个火候。

月深人静,庭院里搬来几张桌子拼凑一起。酒坛子摆了好几坛,都是隗溪自己酿的,刚从地里挖出来。

美食佳肴,美酒佳酿,众人共敬几盏。

“敬知交相会。”

“敬月明千里。”

“敬天地滋养万物生灵。”

“敬大厨林笑却,敬酿酒者隗溪——”

隗溪笑着打断道:“快吃。”

林笑却亦道:“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众人欢笑起来,都觉得自己有点傻帽:“是,快吃,今晚定要尽兴,不醉不归!”

隗溪可不等人,拿起筷子品尝,都不想说话了,连吃好半晌才腾出嘴来:“我的舌头记住了这般美味,以后再尝其他的,恐怕都不会满足了。”

林笑却饮尽杯中酒,笑:“配方留给你。”

众人咽下,忙道:“不可偏心。”

林笑却笑:“心偏我不偏,见者有份。”

面庞爬上醉红,月色清泉流淌,几人渐渐都醉了。

夜风拂来,吹动袍袖,臧周道:“笑却,务必多留几日,几日后,在座人离散各地,此一生不知何日能再见。”

隗溪:“我是不会走的,我要守着师父的竹林,整编师父的著作,流传下去。”

“以后你们若是没了去路,”隗溪道,“都来我这,宅邸够大,管吃管住。”

曲阴笑:“好啊,若是没了路,我就来你这混吃混喝。”

池佑道:“那我就帮着砍柴烧炭,省得天寒地冻你们几个一睡不醒。”

桂致叹:“哪会死在梦里,一个比一个清醒,分明死在白日里。天下千万之众,散入人海,齐不了了。”

隗溪饮酒:“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罢。”

林笑却望着月色,与众人共饮,桂致的话,一语成谶。

大穆终究亡了,季伐拼命挽救的江山,抵不过一个又一个入主的枭雄。

他努力护着皇子性命,皇子仍是一个接一个死去。

最后的小儿道:“季伐,你走罢,别把一生抱负葬送在这座王城里。我是走不掉了,死也得死在这里,可你不一样,你没有流着大穆的血,他们就不会关着你,你可以走很远很远的路,择一位明主,实现你的抱负。”

季伐蹲下来道:“陛下,别忧心,不会有事的。”

小皇帝笑:“不会无事的,走啊。”

季伐不走,抱住小皇帝:“父亲临终遗言,要我发誓守护大穆江山。若不是穆文帝,我父亲还在街头做一个猪肉屠户。”

小皇帝搂住季伐:“可我父皇把你父亲贬到好远的地步,爷爷给你们的一切,父皇全收回去了。”

季伐道:“没关系,名利只是一时。”

无数的兵将朝皇宫涌来,季伐抱起小皇帝,送他坐到皇座上。

随后站在小皇帝身前,迎着无数的刀光。

他蓦然回想起与友人齐聚时,美食美酒美笛声,临别时的重聚之诺……终究是无法践行了。

大穆亡后,枭雄间的战争越发激烈。

当初的友人各为其主,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隗溪坐在竹林的小亭里,毛笔濡墨。

整理师父著作之余,他用笔记下记忆里的友人们,他们的琴声、他们的剑,他们曾相聚的时光。

谁为他们收敛尸骨,墨为酒,书为碑,这只是隗溪的祭奠,与天下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