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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望着楼婪,眼眶隐隐泪意,他抱了抱楼婪,随后亲自用湿帕擦去室内的血液,擦去他孙子刀下的痕迹。

“爷爷会处理好,别难过。”

后来楼婪再也没见到那远亲,据说是远远地打发到了国外,染上了东西,死在路边了。

掌心的血润湿神像的身,楼婪又划了一刀,让血液不要困在肌肤之内,流动如生命的源泉,浇灌他冷冰冰的神像。

把我的温度取去,温暖神的身躯。

楼婪哀哀地流下泪来,只恨这疼痛不够刺骨,唤不醒沉睡的神灵。

“如果这把刻刀,抵达我的心脏,您能够醒来吗?”

“告诉我。”

“回答我。”

“求您了。”

楼婪流着泪跪倒在神像前。

爷爷在世之时,原谅他不能够先一步离去。

爷爷会伤心的。

“我做不到心无旁骛,我献不了这具身躯,你不会回应我,我知道,我甘心,我……我终究死去。”

窗外的风浮动纱帘,日光斜斜洒下,楼婪蜷缩在神像脚边,血与泪渐渐凋零。

一觉千年,神像散碎成灰,林笑却从睡梦中醒来,看见眼前沉睡的少年。

受了伤,哀哀的沉眠。

他将少年抱了起来,一千年过去,天地间已无寂的声息。

林笑却推开工作室的房门,抱着少年沐浴在阳光之下。

有一点晃眼,林笑却静静地伫立许久才适应过来。

楼婪在阳光中渐渐睁开眼,他痴傻住了,怎么会,神祇怎么能满足于如此低廉的疼痛,垂怜于他这个不忠之人,就这样慈悲地抱起他。

至少,至少要挖去他的一颗心脏。

如此慈悲,会被得寸进尺的,神祇,不要怜悯世人。

不能够看在眼里。

蝼蚁的其中一只,不值得垂下您的眼眸。

可再激荡的情绪也掩不下灵魂的狂喜。

楼婪伸出手,渴望地贪婪地抚上神的面庞。

爱一下我,哪怕只有一刹。

卑劣如我。

掌心的血迹弄脏了他虔诚祈祷的神。

楼婪心脏极夸张地跳,痛恨自己与狂欢之愉,相融相依。

“剜去我的心脏,陪伴我这一场午后的梦,神啊——”

林笑却垂下眸来,望向怀中的人。

这样凄绝自残的目光……千年后的小孩不要哀伤,林笑却吻向他的脸颊,一个午安吻。

无形的神力注入这孩子的身躯,带走过度的绝望,带来安宁。

“睡吧,我会陪着你,在这样一个午后。”

他哄着孩子睡觉,即使从面容上看,并没有多少年龄差可言。

可他从远古走来,面前的少年,说不准是哪个族人的后代,一晃而过,无数代人消逝……

而他仍旧站在这天地之间。

日头暖。

一个安谧的午后,庭院里来来去去,但没有一个望过来。

房门之前,他们能看见的只有虚无。

并没有楼婪和抱着楼婪的神祇。

傍晚,夕阳斜坠,楼婪在工作室内醒了过来,掌心并无伤痕。

一切仿佛只是幻梦。面前的神像仍然屹立着。

可他突然清醒过来。

从长久以来的痛苦与绝望中脱离。

楼婪抚上胸口,第一次如此的安心。

仿佛初生,一切又从头开始。他听见窗外的蝉鸣、听见风、听见纱帘浮动。

往常从未关注的声息,从未关注的世界,重新拥抱了他。

他望向眼前的神像,半晌后扔下了刻刀,走出房门,走到院子里去。

爷爷担心地来看他,楼婪抱住爷爷。

他说:“我遇见祂了。”

“爷爷,我好像活过来了。”

从一场延绵多年的凌迟里解脱。

楼婪说他饿了,要爷爷陪他吃晚餐。

衰老的爷爷隐隐泪痕,道了声好。

林笑却坐在窗台上,望着爷孙远去,轻轻地晃了晃腿。

他微笑着看向天际,日头真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