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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履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岚岚。

从小他被人打了,爹娘只会说他没出息,没用,责骂他为什么被打。只有岚岚,只有她二话不说就能带着他去报仇揍人。

她打赢了,再威风凛凛的带着他回去,走街串巷路过同窗之家,他的步子都踩得比平常欢快,但一到家,阿娘就骂岚岚狠辣,粗鲁,带坏了他。

幸而岚岚不在意,下次还帮他打人。

但有一次,岚岚也是生气了的。那次他们约好去揍往他裤子里面塞蛇的人,结果自家阿娘知晓了,将他关了起来不准出门,独留岚岚一个人去打架,害得她眼角留下了一条小小的疤痕。

后来年岁越来越大,那条小疤痕竟然也跟着长,成了一弯小小浅浅的月牙。即便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岚岚也不曾在意,但是对他来说,那是刻在他心口的月亮。

他发誓要对岚岚好,但他每次都在辜负她。

他的脊梁骨一直都没有挺直过。

傅履躺在床上回忆从前,断腿耷拉在一边,他也不觉得疼,只眼泪水一个劲吧嗒吧嗒流。他知道,岚岚打断他的腿是为他好。

他都想过了,断腿的意思就是不破不立,岚岚这是告诉他,以前常年弯曲的脊梁骨可以不要了,要重新长出新的脊梁骨才行。

岚岚用心良苦,他不能再辜负她,再辜负,他这辈子就真的要错过她了。

老天给他一次机会,不是让他来错过的。

所以在小厮偷偷报信班鸣岐来时,他强忍痛感拖着断腿下床,一路从里间爬到廊下,抱住廊下的柱子不放。

小厮丫鬟也不敢靠近他,怕他挣扎再次伤了腿,只好大喊大叫。傅大人和班鸣岐来的时候,便见到他狼狈不堪惨白着脸,十分吓人。

傅大人照旧大吼:“孽子!孽畜!”

但现在傅履一点也不怕,他也吼回去,“孽就孽!畜就畜!我就是孽畜怎么了!”

他句句泣泪:“呜——阿爹,我告诉你,我现在重新长骨头了,你别想再贬低我打压我,我是个人啊,我也有想做的事情——阿爹,我是你儿子啊,你这么做难道心里不愧疚么!”

傅大人吹胡子瞪眼睛,因班鸣岐在一边,想要骂也骂不出来,只觉得自己也想晕过去了,他强忍怒气:“那也要看你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傅履:“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我心里的月亮,我想摘月亮有错吗!”

父子两个打哑谜,不敢明说,但班鸣岐听见这话,却心头一软,对傅履颇为感同身受。他之前不想入朝堂只想作诗作画云游山野,但祖父和父亲却不允许,为了南陵侯府永世昌盛,他只好去考功名。

闲云野鹤的山野居士便成了他心中的皎月。他想,爱诗爱画如同傅履,应当也是如此的,他当年不敢说出来,但傅履却敢去追月。

啊,他好勇敢。

在这一刻,班鸣岐再次倾向了傅履。他郑重的朝着傅大人道:“阿履看起来心有伤结,不若跟我去班家养伤——”

傅大人连忙摇头,“不行,怎么能如此打扰!”

班鸣岐就思虑了一瞬,道:“那便去明觉寺吧?明日我奉母命去明觉寺上香,便带着阿履一块,在那里住些日子,让他的心也静静。他这般,我实在是不放心。”

他再次躬身一拜,认真劝解:“伯父,父与子,也当有相互理解的时候,阿履是个好孩子,我今日瞧着他有些不对劲,切不可再咄咄相逼。”

“不瞒您说,我幼时不懂事,也有跟父亲不和之时,彼时就气结于心,差点一命呜呼。”

傅大人吓了一跳,又觉得确实不对劲,傅履现在太疯,他也怕逼疯了儿子。且腿还是断的,再这般爬上几回真就废了。

他心神不宁,脑袋疼的厉害,便也没问太多,索性道:“如此,便请贤侄多加劝导。”

傅履眼睛一亮,能出去就有机会。

傅大人冷哼一声,先送班鸣岐出去,约定天亮便送傅履去南陵侯府会合,然后回来静静的盯着不孝子。

傅履勇敢的跟他对视,他从来没有哪天像今日这般意气风发过。

傅大人看看他狼狈不堪的身体,嗤笑一声,“你以为你今日英勇么?”

傅履哼哼唧唧的,“哼——怎么就不算英勇呢?”

傅大人被他阴阳怪气的样子气得半死,骂道:“你想娶折夕岚,等我们都死了吧!这次送你去明觉寺,你老实呆着,好好养伤,我会亲自派人盯着你。”

傅履:“盯就盯,反正我不呆在家里,你不让我娶岚岚,我就不成婚。”

就算是见不着岚岚,他在明觉寺也不用去相看姑娘了。只要他不成婚就有机会。

于是第二天,当傅家的人抬着傅履到南陵侯府门口时,折夕岚就吓了一跳。

五夫人脸色都黑了,班鸣岐连忙解释,“昨日太晚,来不及跟叔母说。阿履这回跟着我们一起去明觉寺养伤。”

五夫人:“……”

你猜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带着人往寺里住?

但人都来了,腿是断的,眼巴巴的看过来,这回有了规矩,老老实实的请过安,便把脑袋缩回了马车里,她便也不好说什么。

折夕岚叹气摇头,“算了,随他去吧,就是个不省心的。”

班明蕊撇嘴,“确实不省心。”

折伯苍拉着阿姐的手问,“我能去卖瓜子吗?”

折夕岚摸摸他的头,“算了,咱们不赚他的脏钱。”

折伯苍:“好叭。”

一行人上马车,班鸣岐跟傅履一辆马车,他一上去,便见傅履捂着嘴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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