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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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公一听是崔舒若, 立刻招手,命踏上木板的护卫停下。
他身边还站了一个胡子长到胸前,头戴纶巾, 文人气很重的?男子, 他看起来三四十岁, 但又不像, 面容倒是端正斯文,但因为打理成羊须似的的长胡子将他衬得?像是四五十岁, 以至于让人拿捏不准他的真实年纪。
戴纶巾的?文士一瞧见崔舒若, 神情隐隐间透着不喜, 尤其是在她拦住齐国公的时候。
他随意一瞥就瞧见崔舒若连鞋子都没穿齐整,不喜的?愈发?明显,但也因此侧过?头,避开?他自认仪容不整的?崔舒若。
崔舒若哪顾得?上他,她体力?不支, 光是小跑出来的?这段路就已经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近前来, 她更加注意不到齐国公周围的?人。
崔舒若停下来,气都没?喘匀就道?:“不能去, 里面的?人已死了多日, 都为胡人所杀, 船只在?湖面漂泊,已生了疫瘴,若是让我们?船上的?人过?去, 很容易染上。”
听见崔舒若的?话,鉴于她先前的?种种神迹, 脚已踏上木板的?人面色惊慌,恨不能立刻跳回去, 但碍于齐国公的?威信,没?人敢这么做。
齐国公魁梧健硕,身高八尺,他身上可是有军功的?。在?疆场上,若是有人敢不经主将之令后退,那便是逃兵,被发?现立刻要军法处置。
也得?益于齐国公的?严苛,叫满甲板上听见的?人,即便是害怕心慌,也没?有做出任何逾乱之举。
齐国公虎步一迈,双目炯炯,只盯着崔舒若,“事关重大,可不能儿戏。”
是啊,虽然船上没?动静,甲板上也有尸首,可这么大一艘船,里头有多少人啊!若真的?都死了,该是怎样的?惨象,人们?下意识不敢去想,只留有一丝盼望,指不定真有人命好凑巧活下来呢?
于死亡的?泥泞中开?出的?小花,才叫人留有无限希冀。
崔舒若却提前看了尊享版的?答案,船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早已死绝,而且船舱里的?惨象远比外头严重,不少人是被生生虐杀的?。
系统也播了船里的?影像,死的?人不仅有身份微贱的?船工,也有衣裳华贵的?世家子。她看见其中一个男人胸前还?有家书,另一个男人则在?袖子里藏了送给怀孕妻子的?碧玉簪。还?有母亲被□□之前偷偷将孩子藏进木箱,盼望着能有人进船,救下孩子。
但别看现在?江面风平浪静,可实?际上船漂泊的?太久了,是从另一个码头漂到这里的?,足足有二十多日。而船上的?粮食金银早都被胡人被抢走,即便真的?有人活下来,要么跳入滚滚江水,要么活活饿死。
想到这一切,崔舒若也不由?得?呼吸一窒,可她更知晓自己若是不够坚定,这一船的?人也保不下来。
她抬起头,面对齐国公能把手底下将领都镇住的?凌厉目光,不闪不避,严严肃肃的?答道?:“绝无虚言,船上生了疫瘴,而且无人生还?。”
齐国公目光如炬,保持那个姿势没?动,显然是有所考量,在?下决断。
而那位一开?始看崔舒若就目光不喜的?戴纶巾的?文士冷哼一声,显然是不相信,他朝齐国公拱手进言,“国公爷,那可是一船人的?性命,怎好听一介女娘片面之词。万一里头尚有人存活,难不成我们?要弃之不顾不成?还?望国公爷三思。”听他的?声音,中气十足,至多不过?而立,看来一把美髯真的?能叫人模糊年纪。
崔舒若见他竟然还?在?规劝齐国公,不由?得?奇怪,难不成他不是从并州一路跟来的?谋士吗?
她就怕齐国公会受一直以来的?贤名困囿,到时想着去救人,可实?则一人都没?救上,却害了所有人。
所以崔舒若朝那戴纶巾的?文士微笑,端起世家女的?仪态,“先生,我虽不才,但在?并州曾提前告知地动一事,后又求得?雨,救下不少人。窃以为,先生当信我。”
谁料那戴纶巾的?文士既没?有因此惊诧,也没?有给崔舒若好脸色。
他照旧是那副瞧不上人的?臭脸色,自以为洞察一切般轻蔑一笑“地动祈雨虽看着非人力?所能企及,但汉代便有地动仪可预测地动,谁知晓二娘子您是否也有如此宝物。至于祈雨,为何你和那妖道?挑了同一日,莫非那日本就会下雨?”
他言语里都是漠然的?排斥和不信,“先贤孔子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二娘子足不出户,轻飘飘一句无人生还?,可知会断了他人生机?”
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崔舒若是装神弄鬼骗人的?,但话里话外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崔舒若还?奇怪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态度会如此不喜排斥,原来他是这个时代极少数不认为会有鬼神的?人。而且他的?态度坚决,所以不管崔舒若做了什么,他都能找到由?头自圆其说。
其实?他对她的?揣测,大多数是对的?。
但毕竟有局限性,譬如任他再?有能耐,都想不到会有系统存在?。但对于还?未能驯服自然之力?的?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系统的?能力?,其实?和鬼神又有什么区别呢?
崔舒若不再?试图劝服文士,她深知像他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即便她现在?说施展神迹,能叫他凭空摔倒,凭空被雨淋,他也能找到借口解释。
她转而看向齐国公,目光切切,“还?请阿耶信我,女儿绝非无的?放矢之人!”
是啊,不管文士怎么看不上崔舒若,怎么一心要阻拦,可真正主事,能有决定权的?是齐国公。
经过?崔舒若一句话,文士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跟着连声道?:“国公爷,不可啊!您若是对那一船人弃之于不顾,他日此事传出去,别人又该如何看您呢?”
但齐国公已有了决断,他向后回头,吩咐道?:“拿火把和火油来!”
“这……”文士显然是意识到了齐国公要做什么,情绪愈发?激昂,“国公爷,三思啊!死者?为大,若是真将船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尸首怎么办,他们?的?家人又该如何自处?”
齐国公抬手制止文士继续说下去,他脸上已没?了平日礼贤下士的?和颜悦色,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冷酷和杀伐决断,“先生不必再?劝,我儿从不妄言。若里头真生了疫瘴,今日我们?得?以先行知晓,可其他过?路人呢?倘若那过?路人好心的?为他们?收敛尸骨上岸,那岸上的?百姓呢?
他们?何辜?
今日既叫我遇上了,断没?有置之不理?的?。”
纵火烧船,即便是手里沾血的?护卫为不免犹豫,这么大的?一条船啊!
齐国公却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自己取过?一个火把,站到船边,敛容肃穆,对着船上的?护卫家丁们?朗声道?:“今日为了不让船上疫病蔓延,也不叫后来人为难,我齐国公赵义方,愿做这个恶人,火烧此船。还?请诸位为我做个见证,若有怨怪,便都冲着我一人!”
说完,他直接将火把扔上船。
火把点燃绳索,火光盘旋而上。
有齐国公带头,其他人的?胆子也大起来,一个个甚至还?泼了火油。原本小小的?火簇油然变作冲天火龙,将整座船吞没?,偌大一艘船就这么被渐渐烧毁了。
众人不由?得?唏嘘,而今胡人作乱,朝不保夕,多少无辜汉人平白丧了性命,如今更是连具完整尸骨都不能留下。
因是齐国公做主,他的?身影始终立于船边,远远瞧着竟显得?伟岸卓然。
也是,一个幼年丧父丧母的?人,即便有个皇后姨母,但能在?波诡云谲的?皇宫长大,从族亲手中收拢齐国公府家财,少年起就立下军功,压得?并州上下官员对他唯命是从。这样的?人,如何能是简单的?无害庸碌,过?往谦卑仁义,有多少是伪装的?面貌呢?
他的?手腕魄力?,绝非寻常。
即便他有一个天纵奇才的?赵巍衡做儿子,替他戎马征战,收复汉家失地,可若是他自己没?有本事,远在?都城之内,便真的?能安坐宝塌吗?
崔舒若恍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先前做了多么正确的?决定。
而那名劝谏的?文士见到木已成舟,不可挽救,叹息摇头,不再?说什么。唯独是在?经过?崔舒若身边的?时候,横眉冷对,没?个好脸色。
跟着崔舒若一起出来的?鹦哥义愤填膺,“二娘子,他、他怎能如此无礼!”
崔舒若却伸手拦住了鹦哥,“由?他去吧。”
各自信念不同,她还?不至于非要所有人都无条件信赖自己。
有崔舒若的?劝慰,鹦哥才算没?有上前理?论,但鼓着腮帮子,明显还?气着。
齐国公将船烧毁了以后,并没?有就此算了,他治理?并州,对庶务还?算有心得?,自从知道?那艘船上生了疫瘴后,就生了防备心,即便没?人上去那艘船,也还?是让随行的?郎中熬了防疫病的?汤药,上至挑剔不爱喝药的?小郎君阿宝,下至不起眼的?船工,全都必须喝。
除此之外,还?命人之后每日醋熏。
崔舒若听说了以后,还?觉得?挺惊奇,作为现代人她知道?酒精能消毒,但这个时代的?粮食酒度数都十分低,基本上达不到这个效果。不过?,这倒是让她起了念头,如果能提纯酒的?度数,兴许将来能在?疆场给将士们?用?上。
只是,现在?还?在?船上,不适合捣鼓这些,等到上了岸,也许能试试。
身为权贵阶级,又是窦夫人喜爱的?女儿,崔舒若得?到了窦夫人着人送来的?特制的?香囊,说是随身带着能驱邪防疫,里头还?有艾草、辛夷、花椒、茅香等。
崔舒若还?拿在?手里嗅了嗅,并不是想象中的?古板中药味,反而偏向香多一些,但很清爽,没?有寻常香包的?香味浓重熏人。她取下原来的?香囊,换了窦夫人送来的?系上去。
在?这个时代,人人都爱熏香,不论男女,也都会在?腰上系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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