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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管他们的是县尉,可化明县的县尉丁忧回了老家?,尚还没有?接替的人。

这才轮到县令这个不擅长兵事的人来管守卫们。

崔舒若聪颖机变,但却更擅长与?人交锋。她可以想办法提高士气,也可以打压敌人的士气,可让她排兵布阵,她确确实实一窍不通。

崔舒若甚至在想,赵平娘来的太是时候了。自己不曾记得史?书是如何?记载赵平娘,更不清楚她是如何?扬名,至少到今日?,她都没有?崭露头角。

或许,今日?就该是赵平娘扬名的时候。

当崔舒若若有?所思时,赵平娘的声音敛而锐利,有?着习武之人的浑厚,不像崔舒若非但要自己喊,还得有?壮硕的军汉在一旁大声重?复,才能叫人听见。

“兀那小儿,只敢逞口舌之快算什么本事,既要战,那便战个痛快!”她高声凌厉,自负骄矜,嘲讽不已。

崔舒若犹豫片刻,仍旧选择相信赵平娘,她清楚赵平娘平日?虽高傲,但绝非无的放矢之辈。

底下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果然面色暗沉,“娘子好?生?胆色,倒比龟缩不出?的汉人男子有?骨气,待我破城,必留你全尸,厚葬!”

赵平娘却丝毫不给他好?脸色,“以面具覆脸,藏头露尾,小儿尔,何?须你来敛尸,待你身死,怕是连埋骨之地都不曾有?吧?亡国?奴焉?”

她似乎知道恶鬼面具男子的来历,短短一句话就戳到对方痛处,叫他跳脚。

直接命人攻城。

其实不必赵平娘相激,他也会这么做,毕竟要抢在并州的援军来之前侵占此处,否则他们所有?人都绝无生?路。所以只宜速战速决,若非崔舒若方才所为太过诡谲,压根拖不了这么久。

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举起右手重?重?一挥,将士们骑着骏马向前奔袭,眼看离城墙越来越近,赵平娘含笑而望,胸有?成竹。

突然,赵平娘一声令下,方才那些搬东西上城墙的男男女女都将一坛坛东西向下抛掷。

随着坛子破损,透明的液体?溢出?,气味渐渐浓郁,崔舒若眼睛一亮,是酒!

而不知何?时,赵平娘早已暗中吩咐人在烈酒中浸泡过的箭头都分发到将士手里,随着火把点燃,一簇簇流矢带着火光射向城墙之下。

那些被酒浸染的衣裳、马毛,还有?土地,瞬间燃起烈火。

正因为底下的人,全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甲胄严整,想要脱下并不容易,烈火烧身,盔甲和皮肉粘连,痛苦只会愈发强烈。

而马儿也受不住陡然着起的火焰,还有?突然的惊吓,要么是驮着主?人飞奔,要么是嘶吼、左右乱撞。

原本整齐进攻的队伍,瞬间乱做一团。

戴着恶鬼面具的男人注视着这一切,虽然脸被面具遮住了,但单看他阴沉沉的眼睛,也不难猜出?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然而,这才只是开始!

而这些压根不可能让敌军退却,戴盔甲的男子命人将受伤的将士带回来。

继续虎视眈眈,似乎随时都能冲上来。

赵平娘本也不准备就此赶走对方,她不过是争取些时辰罢了,好?能把城墙上的一盘散沙规整规整,至少也要撑到援军来。

五百守军,即便差些,城墙矮些,想撑几个时辰并非难事。

怕就怕守军们一团散沙,做主?的又是个不懂兵事的。

赵平娘看了眼乱七八糟一窝蜂守在城墙上,半点阵型都没有?的守卫们,下意识蹙眉。她拿起彰显身份的玉牌,“吾乃安阳郡主?,尔等余下皆听我号令。”

她能在极短的时辰内召集县内百姓,又凑齐这么多酒坛,本身就是极具号召力的人。

方才的一番交锋,更是佐证了赵平娘的能力。化明县县令自己不擅长兵事,但他有?个好?处,心宽优容,顺其自然,既然赵平娘出?现,就必定有?她出?现的理由,将一切交托给她,说不准能有?转机。

至于男女之分,老县令还真没那么看重?,有?能者?居之嘛。

他看得很开。

当赵平娘如此说后,他立刻道:“悉数听安阳郡主?的!”

有?了老县令的大力扶持,赵平娘方才又扬了威,崔舒若更是证明了化明县有?神明庇护,守卫们渐渐安下心,完全听从赵平娘的安排。

不仅是两军对垒讲究阵型,守城又何?尝不是,总不好?让人像无头苍蝇一般乱转悠,谁守在何?处,人死了如何?接替,这些都有?讲究。

赵平娘最熟悉的就是这些,她在脑海里演算过无数次,可到了今日?,才终于有?用武之地。

在她的指挥下,原本乱糟糟的城墙总算有?了秩序,所有?人各司其职,不许如无头苍蝇般左右跑。至于底下,还有?自发而来的百姓在依照赵平娘的吩咐做事。

一切井井有?条,人心也渐渐安稳。

只要……熬过这两个时辰就够了!

而在短暂的喘息过后,随着戴了恶鬼面具的男人一声令下,骑兵们再次进攻,并且以盾牌合围,犹如行走的方阵,稳步向前推进,在此种情?形下,再想用酒烧人,便不是件易事了。

但赵平娘也没想过一招鲜吃遍天,她等着这些人进攻。

城门一时半会攻不破,想要破城就必须用云梯攀爬城墙。也许在平原上,这些骑兵确实没有?敌手,可在攻城上,优势并不明显。

所以赵平娘一点也没有?惊慌失措。

她冷静的分析利弊。

也许她文不如赵仲平,谋略不比崔舒若,可作为齐王的女儿,熟读兵书,有?着女将军的志向,她的天赋此刻正一点一点展现着。

等到敌军通过云梯,快要爬到城墙上时,赵平娘一声令下,被指示过的百姓提着木桶飞奔到自己对应的人身边。

而守卫拿起木桶,倾斜而下,里头装的是滚烫的开水。

在极短的时辰内,一户户百姓拿出?自家?的锅,抱来自家?的柴火,齐心协力在底下支锅起火。

不仅如此,除了支锅烧水的人,其余人则背起箩筐,开始背石头,不断的送上去。

先是滚烫的开水,又是迎面而来的滚石,想要攀爬上去实在是难。

崔舒若看着赵平娘沉稳指挥的模样,心中叹服,不愧是来日?能以女子之身在男子间杀出?重?围载入史?书的人。

她的阿姐,赵氏平娘,此刻正熠熠生?辉。

崔舒若站在那,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要做什么,她有?心让路给背着沉重?滚石的百姓,结果身后却是一个咬牙提着木桶的人。

她差点与?对方相撞,幸好?被一个守卫突然拦住,才避免了滚水溅身。

那守卫穿的衣服有?些不同,大抵是守卫里的某个领头,他替崔舒若挡了滚水,却面不改色。崔舒若连忙道:“你可还好??”

守卫面容普通,神色却沉稳,他一拱手,“卑下无事!”

这边的一点小变故引起赵平娘的注意,她连忙干活来,崔舒若却在守卫拱手行礼时,注意到了他内侧衣裳袖口似乎绣了什么图案,十分熟悉。

不等崔舒若深究,赵平娘已经走到了崔舒若身边,担忧的问,“有?烫到吗?”

崔舒若摇头。

赵平娘此刻却不能带着崔舒若走,她还得坐镇,于是心情?不畅的咒道:“一介男宠,也敢如此猖狂,待并州援军一来,我倒要看看他怎么狼狈逃窜!”

崔舒若却终于想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她抓住赵平娘的衣袖,“阿姐,你是说他是西秦皇帝的男宠?他是否是左丘燕至?曾经的后魏皇子?”

赵平娘点头,“正是他,雌伏于西秦老皇帝才换的而今权势,算是胡人将军里的后起之秀,攻伐凶猛,但面若好?女,故而常以恶鬼面具覆面。你不必担忧,虽说暂且拿他不得,但守城两个时辰,你阿姐尚有?把握。”

崔舒若却有?了其他成算,她有?法子解化明县之危了。

况且,左丘燕至不能死于此。

他该是杀了西秦老皇帝的人才对,因为他,羌族四分五裂,尽管身为胡人,后来还建国?了,但却是搅屎棍般的存在,不能让他这么早就死了。

崔舒若环顾左右,命旁边的守卫撕下一块衣摆,她拿着一整块布帛,用手沾起一旁的地面上的血,开始写字,时不时就要再沾一些。

好?不容易写完,如何?传给对方却成了难事。

她想了想,把布绑在箭矢上,看向了赵平娘。

赵平娘对崔舒若的举动很不解,满眼疑惑,可当崔舒若问赵平娘能否把这箭射到左丘燕至身边时,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连个究竟都未曾问。

左丘燕至看着射来的箭嘲讽一笑,轻轻一挡就落了下来,但也正是因此,叫他看清上头绑着的东西。

在他的示意下,副将把布给捡了起来,双手奉到他面前。

原本左丘燕至的眼神还轻蔑着,可当他看清布上所写的一起,眉头渐渐蹙起,眼神锐利又震惊,最后看向城墙上的一眼,不甘又兴奋。

但他下一刻便下令退兵。

城墙上的赵平娘见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敌军,难掩吃惊,回身看向崔舒若,“你在布上写了何?事,竟能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