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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知光不仅是?渔翁, 而且当时也在军营之?中,深受赵仲平的信任。他有这个动机,更有能力?。反倒是?被人怀疑的齐王, 即便军营里都是?他的人又能如?何, 与并州相?隔甚远, 压根不可能将时机把握得如此之好。

但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说到底还是崔舒若的揣测。

若想要揭穿赵知光,就要?在军营找证据, 谈何容易呢?

赵知光这个人, 最擅长矫饰, 赵家就没有蠢人,他隐忍蛰伏已久,怕是做的滴水不漏。

况且……

崔舒若目光落在鎏金葡萄枝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熏香上,焉知这一回的“陷害”不是?所有人所期盼的呢?

赵巍衡与赵仲平有了决裂的时机,齐王有了制衡的机缘, 赵知光有了上位的指望。

人人都有利的事, 哪怕她查出真?相?,摆在了赵仲平面?前, 难道他便会相?信?便不会怀疑崔舒若是?否别有用心?又或是?赵巍衡故意?构陷?

涉及到权利, 人人都会变得疯狂。

真?相?哪比得上权利。

说不准赵巍衡心底也隐隐庆幸呢?他有了争的理?由, 站在大义上,来日成王败寇,史书之?上有了分辨的理?由。

而鎏金葡萄枝香炉的香薰在袅袅升起?后, 最终慢慢消散,只余下满室馨香,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剩下。

崔舒若阖上眼睛, 放下了对此事的深究。

祸根早已埋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契机早些来也好,都好。

外?头飒爽的清风吹不尽屋,更吹不散无形无色的袅袅香气,华贵珍稀,但就像是?枷锁一般,困得人进退两难,明知凶险,却又不得不挣扎向前。若是?输,便只能被冲下万丈深渊。

崔舒若没有过多的沉湎于惆怅中,她命人将窗户打开透气。

晚风吹散了室内靡靡,也叫崔舒若瞧见了天边升起?的火烧似的晚霞,气势磅礴,仿佛金戈铁马随时能烧的天下大变。

她的眼神始终坚定有光。

崔舒若从来都清楚自己要?什么,风雨欲来,那便来吧。她笃信自己的选择,决不胆怯。

波诡云谲之?际,人心动荡,明明是?炎炎夏日,却好似因即将带来的风雨而凉爽了几?分,连蝉的破土而出都比过往晚了些。

即便是?崔舒若,在忙完大军供给一事后,都从不在外?逗留,而是?匆匆回府,不给人询问打探的机会。至于追到齐王府,能干出这等事的人,大抵也不适合为官。

不仅是?崔舒若,就连世子府也安静得可怕,从世子赵仲平被齐王责罚禁足,在府邸里思过后,整个世子府就像是?凭空从并州消失了一般。

倒是?世子妃陈氏,时不时去齐王妃处,叫人不至于完全忘记并州原来还有位齐王世子。

崔舒若却觉得不会如?此简单,赵仲平该是?牟足了劲要?在齐王面?前大放异彩才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她确实打探不到世子府里,连采买的小?人都小?心得很。

而在并州的权贵们都快要?忘记世子存在,只知前线时时传来捷报。

赵巍衡少了掣肘后,大军势如?破竹,将西燕皇帝这个曾扬名天下的名将,尚能称得上胡人政权里励精图治的皇帝打得节节败退不说,甚至与赵巍衡对打时受了伤,如?今怕是?就剩下半条命了。

英雄未暮年,属于他的时代却已经落幕了。

在众人为赵巍衡的骁勇而惊叹时,沉寂已久的赵仲平终于发力?。

他泣泪送上以血写?就的悔过书,并其不知何时找来的数位名扬天下的大儒共同著述的《仁义》七篇,字里行间全是?恭维齐王的,说他是?结束乱世的贤能之?人。

只不过夸法?文雅,大多是?隐喻,而且著述此书的诸位大儒在文人儒生里头影响深远。

赵仲平此举可谓是?立下大功,正正好搔到齐王痒处,他缺的就是?这些人的背书,未将来小?皇帝禅位于他做铺垫。

自然,明面?上不会用这个借口放赵仲平出来。

只是?坊间传言,赵仲平悔过的血书令齐王感怀,夜里都不由得泣泪思子,扼腕叹息,不少官员在朝堂上时,都能瞧见坐在小?皇帝身旁的齐王时时叹气,忧怀悲伤。

齐王都做到了这个地步,旁人又怎可能不懂得他的心思呢?

不仅是?齐王的心腹,便是?其他官员也都开始上奏为世子脱罪。

最后齐王当众涕泪涟涟,说起?世子过去的种种好处,又说起?所犯的过错,最后说是?他这个做阿耶的忙于政务,疏忽了教导。

被拉来的几?位位高权重的官员,一个个不是?在宽慰,就是?说世子多年镇守后方,立下哪些功劳,也有为世子鸣不平的。

最终是?在众人的“劝谏”下,齐王决定再给这个儿子一个机会。

世子犯下大错,也不过是?避了三四个月的风头,就这么被放了出来。

何其可笑?

可有齐王相?护,有前头造的势,再可笑到了外?头也只能应声符合。文官倒是?好些,难以感同身受,反倒是?武将们,对这位不顾将士性命的世子,心中不忿。

除了鸣不平之?外?,更多的是?为了自身前程。若是?当权的皇帝重视武将,那么即便平级,武将的地位前程也会比文官好,反之?亦然。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赵仲平被放出来以后,非但没有搅弄风云,反而安静得很,也不主动参与政事,一反从前的勤恳,变得小?心恭敬起?来。

竟真?有了几?分儒家仁厚禀义的做派,为人都比过往更加温和。

莫说其他人,就是?崔舒若都感受极深。

自从赵仲平出来以后,对待弟弟妹妹们十?分友好,她都收了不下十?次的礼,还并非拉拢她所送,而是?每个弟弟妹妹都有份,不管嫡庶男女。

甚至连赵巍衡的府里也送了。

不过赵巍衡还在外?打仗,明郡王府能主事的也不过是?个孙宛娘。

在满并州的人都好奇孙宛娘会如?何反应,是?否会记恨先前的事,将赵仲平的礼送回去,甚至是?把送礼的人赶出去时,孙宛娘非但收了,还着人招待前来送礼的下人。

态度和煦,完全遵循礼数。

让等着看热闹的人失望而归。

不仅如?此,孙宛娘甚至还命人送去回礼,两家仿佛还若从前一般兄弟情深,从不曾生出龌龊。

世子府内,赵仲平看着孙宛娘命人送来的玉器字画,这些难以出差错的贵重东西,摆了摆手命下人将东西锁进库房。

他摇着头,不失遗憾道:“可惜了。”

可惜孙宛娘不上套,倘若她看不清局势心疼夫婿,从而不依不挠的为难他该有多好?

赵仲平忍不住叹气,同样家世不显,怎么他赵巍衡就这么好运,娶了个处变不惊的聪明妻子,倒是?他,身边陪着的陈氏蠢笨不已,连他阿娘都讨好不了。

永远在艳羡旁人的人,又怎能发觉身边人的好。

陈氏是?不聪明嘴笨,但满心满眼都是?赵仲平,从来胆怯的她,会愿意?为了赵仲平出门周旋。连齐王妃都觉得不适应,胆小?的陈氏又该是?何等如?坐针毡?

但她从不曾抱怨,回去以后,也只是?体?贴的照顾夫婿,不肯多提一句委屈。但凡赵仲平心宽些呢?

有些人得不到最好的,是?因为他们的欲望从不曾满足,永远在疯涨。

赵仲平仁厚温和的表象持续了许久,渐渐地,齐王也开始重新?对他委以重任。过往的风波消弭,赵仲平被赋予的权力?却比过去更多。

赵仲平越是?受器重,越是?让人惊异,不知齐王究竟是?做的什么打算。

看似平静的并州,便如?飓风一般,汹涌风雨随时爆发。

忐忑的并州权贵们提心吊胆,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当年冬日,战争终于结束,赵巍衡率军凯旋。

西燕被灭,留在北地的胡人几?乎都不足为惧,离齐王横扫天下似乎也没什么阻碍了。

在大军回并州时,恰好遇上漫天飘雪,将整座城都衬得宁静安稳,哪还看得出先前的紧张凶险。

而军营里的将士热血,他们呼出的热气,似乎凝结成炭火卷起?烟雾,熏暖了周遭,连雪都变得微不足道。

好不容易能保住性命回乡,又带着捷报,大多将士都兴高采烈,等着擢升或是?赏赐,想家中的爷娘妻儿,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可比他们更高兴的,是?自发夹道欢迎的百姓们。

齐王的确是?下令迎接赵巍衡跟大军,却从未命令百姓们也要?如?此。

然而,即便是?顶着鹅毛大雪,等到手脚僵硬,不得不跺脚哈气,等到眉毛睫毛挂满白雪,也没有人走。

那些人,是?并州的儿郎啊。

他们平安归来,还打走了如?狼似虎的胡人。

提起?此事,并州百姓们的腰杆子都直了,自豪感油然而生。更别提齐王还曾下令收留了不知凡几?的逃难流民,那些可都是?胡人最直接的受害者。

当赵巍衡一马当下跨越城门,带着身后高大威猛、精神奕奕的武将们出现时,候着的百姓齐刷刷跪成一片。

不知从哪一处起?始,渐渐的高呼声如?海浪拍打,齐齐涌来。

“郡王千岁,汉家江山万岁永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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