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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君固然昏庸,早年不乏战功。公子珩欲取而代之,必要掌控军队。霸道者才能驾驭军中氏族,强横才能使三军畏服。”

“公子珩的对手不是公子长,有狐氏更不值一提。拦他路者是国君。”

公子长,丽夫人,有狐氏。

看似赫赫扬扬风光无限,不过空中楼阁,一旦动摇支撑的立柱随时都会垮塌。

这根立柱就是晋侯。

“智泽,牢牢记住,智氏全族系于公子珩。以国君器量,不能胜必全族倾覆。想想路氏的下场,不要再瞻前顾后。身为智氏子,做你应为的一切,当断则断。”

最后一句颇富深意,令智泽全身一震。

他默默垂下头,心中天人交战,最终做出选择。

“大父,我定不让您失望。”

智泽双手交叠,面向智渊恭敬行礼。随即退出室内,点出数名健仆,没有去往前院,而是穿过三条回廊,来到家中女眷居住的后宅。

见他出现,廊下婢奴纷纷跪地。

智泽脚步不停,健仆紧跟在他身后。来到背西朝东的一间厢房前,智泽抬手推开房门。

室内有数名女眷,多为桃李年华,容貌或俏丽或清秀,气质有活泼亦有婉约,几人围着一块纵横划线的陶土板,正在玩博棋游戏。

房门打开,声响惊动几人。

女郎们抬头望去,见到背对火光的智泽,不由得都是一愣。

“兄长,这是怎么了?”一名女郎站起身,看到门外的情形,不禁满脸疑惑。

“府内有间。”智泽迈步走入室内,目光扫视众人,沉声道,“拿下娄氏女。”

“郎君,我冤枉!”娄姬大惊失色,慌忙开口争辩。

智泽不为所动,健仆听命行事,上前抓住娄姬的双臂,按住她的肩膀,令她动弹不得。

女郎们纷纷站起身,静默立在一旁。面对眼前情形,无人贸然开口,更不会随意求情。

“娄姬,你祖上追随越侯,官至中大夫。越国内乱,娄氏分支,你这一支入晋,靠战功发迹,迄今已有五代。”

美人匍匐在脚下,哭得梨花带雨。智泽却不为所动,继续道:“入晋后,你族男子入下军,智氏优抚从不薄待。然你父兄贪心不足,见智氏衰落,竟暗中投靠有狐氏,借你同我姊妹交好往来府内刺探情报,秘密传递消息。”

娄姬心知大势已去,不再伪装挣扎。她脸上犹挂着泪痕,缓慢仰起头,隔着泪光看向智泽,忽然牵起一抹笑容。

“郎君,我输了。”

成王败寇。

为了家族,她做了能做的一切。

既从家主之命,自当尽心竭力。如今事情败露,注定会死,没什么可埋怨。

偿还家族之恩,一命相抵,她自由了。

娄姬被押下去,女眷们惊魂未定,大多脸色苍白。

智泽没有多言,留下几名护卫,转身就要离开。

“兄长。”智桃出声叫住他,“如要捕间,我和阿姊可以相助。”

“大父之意,暂无需你们参与其中。安心留在这里,有事我会遣人来告。”智泽简短叮嘱几句,随即快步走出房门。

目送他的背影,智桃缓慢收敛情绪。

“关门。”

她令婢女关闭房门,转身看向在场女郎,展颜笑道:“捕间而已,无需提心吊胆。我们继续游戏,方才是谁赢了?”

房门关闭,护卫守在门前,隔绝室内轻音。

这一夜,晋阳城内火光通明。

智氏全力搜捕奸细,投靠有狐氏的娄氏家族被连根拔起。一步走错,多年苦心孤诣尽成泡影。

见到娄氏下场,左右摇摆之人心惊胆寒。短暂恍惚之后,他们再次体会到智氏铁腕,无不栗栗危惧,再不敢三心二意。

天明时分,城内法场血流成河,背叛者的头颅滚落在地,断颈喷出的血染红石砖。

城头垂挂成排绳索,国君和氏族的探子悬在下方,都是满面惊恐四肢扭曲,在绝望和痛苦中断绝气息。

经过十年沉寂,智氏再次亮出刀锋。

一夜杀戮之后,智渊亲自执笔给晋侯上书,言边城发现犬戎出没,晋阳城内有人里通外敌,全部依律处死。

“此疏递上,君上定会勃然大怒。”智弘换下外袍,身上仍带着血腥气。

“那又如何?”智渊冷冷一笑,“证据确凿无可抵赖,由不得君上不认。”

两人说话时,仆人来报,又有智陵书信送达。

这一次不是口信,而是写满的绢布。

送信人不知其中内容,因日夜赶路几近虚脱。

智渊展开绢布,看清上面的内容,原本抚在胡须上的手陡然一紧,生生拽下数根。

“父亲?”

“你自己看。”

智弘怀揣着疑惑接过绢布,从头至尾浏览一遍,眼睛越睁越大,震惊的表情挂在脸上,和智渊如出一辙。

武器。

铜矿。

还有点燃后遇水不灭的火油。

咕咚。

智弘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

他之前还曾担忧公子珩的力量稍显薄弱。如今再看,公子不仅有智慧手段,运气也是超人一等,世所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