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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太太勉强松了眉眼,颔首:“你有心了,都入座罢。”

众人各自敛了神情,重新热热闹闹的谈论了开,其中不乏有三年前那场轰动一时的及笄礼。

而这位“二娘子”在及笄礼过后,孟府的人突然便以养病的由头把人送到了普华寺,三年未归。

孟岁檀陪在老太太右侧,左侧是一位陌生的女郎,端庄秀美,华贵大气。

一身湖绿海棠苏绣交襟褙子,与孟岁檀一左一右,神情笑意盈盈,侧头看着孟岁檀的模样依恋而欢喜。

刺目的场景叫宁离别开了眼,静静的坐在长桌的角落发呆,老太太说了什么完全没有听到。

老太太戏谑两句,便叫孟岁檀坐在了谢妙瑛的身侧,老太太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谢妙瑛害羞地垂下了头,二人郎才女貌,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

桌上的孟岁璟不自觉侧首看宁离的反应,她那般娇气,总是哭个不停,要么就是拉着小脸生气,这都是他印象中素来把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宁离。

她这般在意兄长,该是要哭的,孟岁璟不自觉的浮现起三年前她泪眼婆娑的样子。

眼尾红的令人心惊,像沁了水一样,被婆子绑着捆着带离了孟府,她那样怕疼,手稍微重些都要掉眼泪掉半天,那晚该是疼了很久。

宁离当然知道老太太打着什么心思。

孟府人视她为洪水猛兽,却仍旧要装出一副团圆亲昵的神色把她叫回来,不过就是想试探她的心思,死心了还好,不死心便彻底摁死。

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三年前她以为自己是孟府尊贵的二娘子,仗着阿兄给的宠爱,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儿,麻雀变凤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行事乖张肆无忌惮。

到孟府的时候她不过八岁,已经是晓事的年纪。

爹爹为救孟祭酒而死,母亲受不了孤身一人抚养她,便改嫁,孟祭酒看她可怜,加之她母亲又和岑夫人是远方表亲,她便被孟祭酒接到了家中,同姐儿们一起长大。

因着人小嘴甜,她很快就抱上了孟府最大的大腿。

孟家长子孟岁檀年少风华无限,待她不可谓不上心,亲如亲妹,甚至孟令臻总是嚷嚷着大哥偏心,拉着岑氏告状。

可惜无论怎么样,孟岁檀还是心疼她。

孟令臻是在族学读书,她亦是如此,还可以每旬有几日是被接在孟煜衍身边亲自教授。

她的笔墨纸砚,皆是孟岁檀亲自挑选。

衣食住行皆是由孟岁檀把控,就连住的地方,就在参横居旁边,她张扬、放肆,所有人都不敢污泥孟煜衍,只有她敢,最后也只会换来一声无奈的低呵:“皎皎,别闹。”

他是她的兄,亦是她的心上人。

她自然不甘心不去攀折这朵高岭之花,常年叫孟岁檀娇纵坏了的宁离在及笄那年做出了时至今日亦叫她后悔的事。

宁离在日复一日的礼佛中,时常回想,他那般清正端方,大抵是会嫌弃被她拖累毁坏名声的,所以才任由孟祭酒把她送到了普华寺。

也是在这一千多个日夜中,宁离才渐渐明白,二人身份的差距有多大,她得来的一切不过是孟岁檀随手施舍,可她却以为自己便能为所欲为,甚至妄想他身边的位置。

宁离从最初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到现在的清醒而没有任何期待。

突然,岑氏淡笑着说:“皎皎,你兄长以前那般疼你,如今他好事将近,你可要恭喜他了。”

桌上猝不及防一静。

但宁离却神色坦然,并无一丝不满和难过,起身微微冲着孟岁檀福了福身子:“婶母说的是,皎皎恭喜兄长了。”

桌尾,宁离乖巧地站着,脊背挺得直直,头微微垂下,碎雪卷着风尘落在了她的发丝和肩头,衬得她单薄的身躯更为纤细瘦削。

她神情真挚,若说是演的,那孟老夫人都要赞叹一句当真是演的极好。

就连周氏都有些诧异,她印象中的宁离,极为张扬,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每日都会与孟令臻呛,不甘落后,争强好胜,行事偏激,孟令臻素来只有被她气得直哭的份儿。

连今日孟令臻奚落都没有反应,看来当真是变了不少。

入佛寺清修三年竟丝毫没折损了她的容貌,反倒是养出了一身浑然天成的灵气与神韵。

就是人瘦了些。

孟岁檀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表示接了她的贺言。

孟祭酒见宁离行径正常,松了口气。

闲话说过后,肚子都空了,流水般的膳食由四司六局而上,宁离挨着周氏坐,周氏态度还算温和,面前的菜色精致,而宁离腹中空空,晨起便没有进食。

她勉强抬起筷子用了几口素菜后放下了筷子,桌上的人没有人理她,她便一人静静的不说话。

“兄长这婚事算是定下了,何时去下聘啊,新嫂子赶快进门吧,这样兄长也能有人管束,便不会盯着我们的功课了。”孟令臻笑嘻嘻地揶揄孟岁檀,也就今日,她敢揶揄两句。

孟岁檀淡笑着,坦然承认:“很快。”

众人哄笑着打趣,宁离像是没有听见,她比预想的要平静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