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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来送了,今日便瞧见她跑走的背影有些奇怪,仔细一瞧发现她故意把力放在左脚,估摸着是因为右脚有些疼的缘故。

一心想补偿的孟大人还是决定来送药。

没想到宁离已经睡了,他迟疑的放下了药瓶,眸色落在床榻上均匀起伏的身影,就着昏暗的灯光,原本的衣衫解开了几颗盘扣,光洁细腻的颈子露在了外头,甚至隐隐有下滑的趋势。

她侧趴在床榻上,裤腿上缩在膝盖,小腿白而细,刚泡完水还带着粉意的脚悬在床沿,自然的翘着,许是为了方便又或是警惕,她没有换衣衫,一团青色中裹着甜软的馅儿。

孟岁檀无端喉头有些发干,遮掩般的避开了视线,匆匆地替她扯过被子盖住了身子,然后逃似的拐身出了帐子。

宁离一觉睡到了天亮,还是聂青澜来唤她才幽幽转醒,外面天色将亮,炊烟袅袅,她裹着被子睡得发懵,看着桌子上的药瓶,想着大约是哪位师兄给她送来的,不由心下温暖。

吃过饭后,宁离背上了小竹篓在随行人员的带领下往后山去,听闻今日上午演武场举行友谊赛,太子和庸王会在观看,官员又被聚集到了一起。

宁离趁着空隙,赶紧往后山去。

山间的空气清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昨晚疼痛的脚踝已经好了不少,吐了药后冰冰凉凉,她一路走走停停,仔细低着头搜寻她想找的花草。

终于在一处山坡上找到了她想要的紫草,纯粹的颜色明艳漂亮,宁离往背篓里装了许多,又捡了好些石块回去,她记着她小时候便很喜欢捡石块,师父总是赞许她这个举动,还手把手带着她把捡来的石块研磨。

后来去了孟府,她头一次看见院子里翠绿的鹅卵石时便捡了起来,悄悄的在房间里攒了一堆,却被岑氏派来的嬷嬷扔掉了,说,在外面捡来的东西不干净,非淑女所为。

宁离缓缓的往山下而去,往返一趟也就一个多时辰,日头晒得她厉害,她加快了脚步往营帐走。

孟岁檀正坐在下首,演武场上爆发出精彩的呵声,光着膀子的将士挥洒着汗珠,温暖的日头在冬日里丝毫不觉得寒冷,他不免有些走神,今晨他便派了人跟在宁离身后,大约已经回来了。

挨到了午时,卢湛英同聂青澜曲成萧回了帐子,宁离正在桌前摆弄她的小石头,看几位师兄回来了,兴致勃勃的叫他们看。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卢湛英无奈道。

“巡视已经差不多了,大约下午便能动身回城,话说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到了何处,按照脚程该是近了。”曲成萧嘀咕。

宁离垂下了头,聂青澜心思细腻,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不怕,师父师娘总是念着你的。”

她自小没了父母,聂青澜他们几个说起来总是心疼她,在给徐老的信中添油加醋了宁离的可怜,结果反倒没了回信。

动身回程时,宁离又忍了一路,几位师兄看着她忍气吞声的模样很是心疼,但是做画师就是这样,往往会在外行走,画山画水开眼界,条件算不得好。

队伍停在了宫门前,太子和庸王率先进宫复命,留下了一众官员下车后往各自的衙署而去,聂青澜他们还要回画院整理画稿,登记造册。

宁离在宫门前他们拜别,一转头孟岁檀站在她身前,没来及的收回的笑意浮在面容上。

“孟大人,还有何事?”

“你的脚伤可还好?”

她前后脸色差距太大,孟岁檀不免有些气闷,他就这般让她厌恶?

这双他昨日还觉得美的眼睛,里面装满了坦荡和冰冷,令他无比陌生。

他很确定,这不是他想看到的样子。

“劳大人挂心,好多了。”宁离一诧,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自己的脚难受,但她没什么波澜回应。

“药涂了?”孟岁檀还不打算结束谈话。

药是他放下的?震惊之余宁离有些不悦,“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孟大人擅自进我的帐子是否不大合适。”

“我唤你时你睡了。”他蹙着眉头说,见她真的不高兴,孟岁檀哑然,“我只是好意,你何必这样。”

“大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他的没有边界感叫已经受伤久了的宁离倏然竖起了尖刺,她不喜欢这样。

人在受伤后会下意识不想面对和抗拒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人。

甚至是讨厌。

他所带来的伤痛和抛弃随着他一次次的出现总能让她想起,而她又不想面对那时愚钝天真的自己。

宁离也不觉得他是在愧疚,他向来不是会愧疚的,也没什么会让他愧疚,她自觉还没那么大脸面能让孟少傅愧疚。

大约是还有别的算计的事。

他自诩兄长惯了,可以在冷落她三年后自若的管教呵斥她,也可以在那么多人面前公然维护谢妙瑛,打她的脸,又或者,撕开她的遮羞布,看着她悔恨、出丑。

她不想要这样的兄长。

这些话说起来有些矫情,宁离不是一个矫情的女郎,“这好意就如同喜欢一样,不顾别人的意愿强加给别人,反而会适得其反的引起讨厌,你应该深有体会吧,孟大人。”

她面色平静,甚至有些漠然。

像极了最初的孟岁檀。

孟岁檀彻底默然不语,他明白她想说的意思。

胸腔内泛起一丝沉闷的痛意,他养大的,拱手让给了别人。

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如海浪一般填满了胸腔,朋友之间有占有欲,亲人之间也有占有欲,他对她,大抵就是哥哥对妹妹的占有欲,究极为何,大约是因为那么多年,她其实也给他带来了欢喜和幸福。

他总是以为她围绕在自己身边便没有细究这样的情感,二人是兄妹,虽然没有血缘,但孟岁檀总想吧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护着,守着。

“皎皎,我……”微哑的嗓音刚刚开口,远处一道跳脱的声音打破了二人的对峙。

“皎皎。”清朗温润的声音唤着宁离,她霎时被吸引了注意,探头看去,远处一个身着白衣的郎君年驾着马车停在了不远处,郎君面容熟悉,清俊落拓,浅笑着的唇角漾起梨涡,含笑而戏谑的看着宁离。

宁离不可置信,遂神色浮上惊喜,“虞师兄。”与方才的冷漠疏离不同,她的面容几乎称得上春风回暖,乍然霜雪消寒,杏眸微弯,璀璨潋滟犹如盈盈水色,美得像一副画卷。

她越过孟岁檀,拂起的衣角带来阵阵檀香,无所顾忌的向虞少渊跑去。

灵巧纤弱的身影像一小股风,衣摆像绽开的莲花,她跑着向那白衣郎君,恰如幼时孟岁檀回府时她总是向他跑来的模样,可她如今要跑向别人了。

他视线倏然锐利,直直的随着她的身影,看向了那位白衣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