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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还未到相约的时辰,但姜沈两家都因今日这个特别的日子格外积极。

一是阖家团圆的中秋节,二是家中小辈第一对新人头一次在新宅设下家宴。

沈度和姜云姝前往府邸门前迎接时,姜沈两家的人已是聚在前院相互谈笑寒暄了一阵。

“爹,娘,父亲,母亲。”姜云姝很是开心,直接松了沈度的手,大步向四位长辈走了去。

沈度手上落空,敛目沉默一瞬,才迈动步子跟过去还是站在了她身旁,沉淡问候:“爹,娘,父亲,母亲。”

林英今日打扮端庄优雅,许久不曾粉饰面容,今日也略施粉黛,看上去年轻又精神。

她笑道:“来前我们本还担心新宅装修时间不长,是否会太过仓促,眼下一看,这宅子可真不错,弄得也漂亮。”

姜云姝点头应声:“都是晏淮的功劳,他为此忙碌不少。”

本是脸色沉淡的沈度,闻言唇角攒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道:“云姝,你带大家在宅子里四下转转吧?”

旁人没瞧见,但姜云姝却是一眼捕捉到了沈度唇角的弧度,和话语里不明显的雀跃。

姜云姝笑着说:“好。”

而后便带着林英和李令嘉往府邸内参观。

几个年轻的少男少女也兴致勃勃跟了去,沈度便引两位父亲入茶室喝茶。

如此当真有了那般儿女长大成人当家做主的真实感了。

四位长辈都乐得合不拢嘴,弟弟妹妹们新奇又憧憬,氛围一片和睦,其乐融融。

到了傍晚,佳肴上桌,众人齐聚围坐桌前。

平时本就人员不少的两家人,如今更是人数翻倍,热闹欢腾。

当姜盛脸色不太自然地让人把他今日准备的东西拿上桌时,姜云姝惊愣地瞪大了眼。

姜茂颜一眼认出酒坛上的标记,惊呼道:“爹爹,这不是你珍藏的女儿红吗!”

姜盛一听,脸色顿时更不自然了,忙喝道:“多嘴,今日是开心的日子,自是要拿出来与家人们共品美酒。”

桌上本也都不是小孩,所有人都瞬间了然。

这酒本是姜盛和李令嘉在姜云姝出生时封存起来的,至今也有十八年之久,是要待女儿出嫁时取出来的。

姜茂颜和沈妙慈也有,不过她们还未到时候。

只是姜云姝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和沈度成婚了,当时姜盛却是没将酒取出来。

也不知是不满意沈度,还是不认可他们这桩婚事。

但姜盛此时拿出,所表含义已是不言而喻。

姜云姝和沈度成婚的缘由,以及婚前各番误会,沈力泽和林英自也理解姜盛的顾虑。

如今见他将女儿红在这样特殊的日子取了出来,已是足够令人欣喜安心了。

成婚之日,姜云姝早早被送入婚房,当然不知姜盛居然还一直藏着她的女儿红。

她有些雀跃地在桌下勾住沈度的手指,轻捏了一下:“晏淮,我爹竟是直到今日才当真认可你呢。”

沈度喉间一噎,低郁姜盛居然一直对他不认可,又心虚自己这般如何配以得到妻子父亲的认可。

他敛目没说话,只回捏了一下姜云姝的手指。

姜盛这头已开封酒坛。

沈力泽道:“晏淮,今日就陪我和你岳父多喝几杯吧。”

沈度抬头,没有泄露任何情绪,小心翼翼地将此时这份和睦偷进了心里,将其占为己有。

“好,让我来为岳父和父亲斟酒吧。”

藏于暗色下的涌动不被任何人知晓。

沈临也加入其中和长辈兄长一同饮酒。

姜茂颜和沈妙慈两个小姑娘挨坐在一起,时不时碰着脑袋小声咬耳朵。

沈毅未曾饮酒,却成了两位母亲口中的重点讨论对象。

李令嘉看着沈毅少年初长成的青涩俊朗模样羡慕地笑道:“早些年的时候,我和孩子爹本是打算再要一个,也好儿女双全,可那几年我生了场病,不宜生育,后来身子养好了,岁数大了便也没那么多精力了。”

林英安慰道:“这儿子可闹腾,不光是这俩小的,就连晏淮小时候也皮实得很,几个儿子凑一起老是打架,我为此可没少操心,整夜整晚做梦都在想着能有一个女儿,这不,正是那年在姜府抱了云姝一次,回去我便有了妙慈。”

“缘分到了,自然便来了,不过往后你不也会再多三个女儿,也是有福了。”

“那倒是,但愿他俩未来的媳妇都像云姝这般可人儿,那我当真是心满意足了。”

“亲家谬赞了,沈家儿郎各个才貌出众,自是能许得良缘。”

林英闻言,却是叹息着摇了摇头,顺势又抬眼埋怨地看了眼沈毅:“我家老三可没打算让我安心地早享清福,如今他年满十六,明年开春便要前往西江随军,这一年我是劝了又劝,他却一点不听。”

“西江?那般遥远,还时常有战事发生,小毅若是当真去了,这也不知哪年哪月再回京了。”

“回什么京,他根本没想着回来,说是要在西江当将军,往后精忠报国,守卫边疆。”

李令嘉一瞬哑然,理解地拍了拍林英的手背,又道:“小毅才这般年岁便有如此远大的志向,当真令人佩服,不过为人母自是不愿孩子背井离乡劳苦奔波,更何况是前往刀剑不长眼的战场上。”

林英也还是叹气:“是啊,我舍不得他,也担心他,若他当真去了西江,只怕是好些年不会回来了,更莫说成家娶妻之事了,但家中除了我,大家都支持小毅从军,我又有何能再多说的,也只能任他去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小毅是打定主意要如此去做,做父母的,竭尽全力支持他便是了。”

“也只能是如此了。”

姜云姝就坐在李令嘉身边,自是听见了她与林英的对话。

她想起此前也曾听人说过,沈度在沈毅这个年纪时随军参战过。

就像她的某些言行举止也会无形间影响姜茂颜一样,沈毅想要从军莫不是也曾经受到了大哥的影响。

西江那么远的地方,战乱又贫瘠。

的确是会让人担心不已的。

饭后,一大家子人坐在院中赏月。

屋内几个男人还在喝酒。

姜云姝回头忘了眼侧对她位置的沈度。

他已是面颊微红,眼尾有了几分醉意。

她不知成婚那日沈度在回屋前喝了多少酒,但今日看来或许已是比那时更多,再继续喝下去怕是会醉的。

不过今日本也是开心的日子,她爹连她的女儿红都取出来了,不醉不归也无妨。

赏月之后,姜云姝安排下人带着林英和李令嘉去厢房休息了。

几个少男少女仍旧兴致勃勃在院子里谈天说地,她便也不扫兴地在一旁陪着。

或许是沈家前不久才刚又为沈毅想要从军一事进行过探讨。

继方才林英说过这事后,沈妙慈也不由提起。

“三哥,你若明年当真从军了,我往后是否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毅爽朗一笑:“怎么会,同在一片国土,怎也是会再见的,况且我若是混出了个什么名堂,成了小将军,每年我还得回京向皇上述职,你每年都能见到我的。”

沈妙慈懵懂道:“是吗,那三哥你可要努力了,一定要当上小将军。”

沈毅还多有憧憬,甚至信心满满道:“或许,是大将军也说不一定呢。”

姜茂颜崇拜道:“这么厉害吗,大将军可是威风凛凛的。”

沈毅昂起下巴,神采奕奕:“可不就是威风凛凛吗,像大哥那样,上阵杀敌,横扫千军,我自小便以此为我的目标,从未改变过,我也要成为像大哥那样厉害的人。”

果不其然,正如姜云姝所想,沈毅想要从军大抵是受了沈度的影响。

但她倒是想象不出沈度“威风凛凛,横扫千军”的模样。

姜茂颜也亦然,她怔然道:“我姐夫竟是这般人才吗,那他为何没留在西江当大将军?”

沈毅笑道:“当然不会了,爹娘不允不说,皇上也自不会放大哥这般人才远在西江,大哥的才能远不止在战场上展露出来的。”

说起沈度的时候,沈毅眼眸都在泛光,那的确是他最为敬仰崇拜的人。

“大哥从军那年,我才九岁,他比我如今还要再小一岁,那时西江比现在还要更为混乱,父亲是希望大哥从文,考取功名跻身朝堂,但大哥毅然决然随军去了西江,那几年战事不断,大哥也在军中屡获功勋,是到大哥十八岁那年,战事才逐渐平息,但他也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身负重伤,娘因此说什么也不让大哥继续留在西江,甚至亲自前往西江将他带回了京城。”

姜云姝闻言眸光一颤,终是在他们的谈话中开口道:“他伤得很严重吗?”

沈毅点点头:“听西江的士兵说,大哥当时险些连性命都没了,才拼死守下了城池,待我们赶到西江时,大哥才刚从昏迷中醒来,娘瞧见大哥那虚弱的样子,都哭成泪人了。”

姜云姝想象不出那副场景,但也在沈毅的描述下不禁感到揪心。

但沈毅很快又宽慰道:“大嫂不必担忧,这些事都过去了,大哥也都已经挺过来了,所以我很敬佩大哥,也想成为像他那般保家卫国的人。”

姜茂颜不解道:“可是这好危险啊。”

“我与大哥不同,我并无他那般聪颖过人的头脑,也没有能够在朝堂中运筹帷幄的缜密心思,好男儿志在四方,能够保家卫国,便是我的志向,而且大哥或许仍是想继续留在军中,只是他身为沈家长子,他身上也背负着比我更重的担子,所以这件事由我去做,再合适不过了。”

沈妙慈点头认同,但也同样担心,便威胁他:“无论如何,你都要保护好自己,若你也如当时大哥那般将自己伤得严重,我定第一个向爹娘提议把你从西江抓回来!”

这可把沈毅难住了,忙道:“妙慈,你这可就难为我了,上阵杀敌哪有不受伤的,男儿有伤在身可是勇猛的象征,你瞧大哥,当年在那场战事中受的伤,现在还留着疤在身上呢,多霸气啊。”

少年说着意气风发的话语,顺带用手指了指肩头的位置。

姜云姝一愣,问:“你说,晏淮这里的伤疤是在战场上留下的?”

沈毅道:“对啊,大嫂应是见过吧,这么长,在这个位置,过了这么些年已经比较浅淡了,不过还是一眼就能看到。”

他说着,还很细致地比划着伤疤的大小长短,还在肩头的位置将伤疤的走向都比划出来了。

如此细致,叫已是当真看过沈度后背的姜云姝自是不会再误会成别的伤疤。

毕竟沈度后背其实并没有什么伤痕,仅有从肩头往后一截的这道疤是最为明显的。

可是,这不应该是三年前他在凉州救下她是所受的伤吗,怎又成了四年前的西江之战所受。

姜云姝不死心地又问:“这伤真是在西江战事中受的吗?”

沈毅诧异道:“这还有假?当时大哥在西江养伤时,我亲眼瞧见那伤口,后来愈合后便是这么一道疤了,不是在西江战事中所受还能是在何处?”

竟真是在西江所受。

姜云姝面色僵住,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已是没有说出口的必要了。

因为她反驳不了,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来说明那道伤疤不是在西江所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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