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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深浅眠时, 脑海里跳出一个念头。

燕佪长得这么漂亮,她该死。

得想点法子毁了她。

美人蓦然抬眸,细长手指抓紧床沿, 压得指节发白。

窗外海棠花方落过雨, 此刻随风轻点, 一颤一颤。

“娘娘怎么午眠一会儿便醒了。”小宫女立刻过来伺候:“可需要进些温茶?”

贵妃半撑着坐起来,怔怔出神。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还会对燕佪有这种心思。

半梦半醒的片刻里, 她不仅在想该如何毁了燕佪的脸,连用哪些药草,使什么手段,全都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里。

她本能厌恶这些念头,也不屑于做。

眼见贵妃恹恹地不说话, 小宫女即刻跪下来。

“若有哪里伺候不周,还望娘娘恕罪。”

“不怪你。”玉深说:“你出去吧,茶放在这里。”

等小宫女走远了, 她一个人坐到清醒回笼, 才骂了句神经。

午觉是睡不成了。宫里那一堆姐姐妹妹听说又聚在一起扎风筝,她本来懒得过去, 此刻宁可找个人多的地方呆着。

得了传唤,有小太监和宫女一起捧着发油檀梳过来为她梳妆。

玉深任由她们打理着自己的长发, 不出声地看着镜子。

她好看, 燕佪也好看。

长得好看天经地义, 她宁可多看几眼燕佪现在神采奕奕的样子。

臭显摆劲,让那人多嘚瑟几年, 无所谓。

有个小太监在寂静里开了口。

“禀贵妃娘娘,前日南海进献了好些奇珍异宝, 听说那琼髓珍珠粉,天颐宫里那位独得三斛。”

“长此以往……娘娘您的威势恐会被动摇。”

小宫女听得吊起眉毛,有些不悦。

“她独得三斛?”

“是。”

“她不该得?”

小太监一时间被噎住:“呃……”

贵妃任由亲信为自己徐徐画眉,自铜镜中看向那面生的小太监,一声冷笑。

“谁教你过来嗦摆本宫的?”

“若是年轻气盛那会儿,本宫还真会半听半信几分。”

“她贵为宫里独一位的皇贵妃,用度月例自然该高本宫一头,你倒是来嚼舌头了?”

小太监吓得跪下:“是小的胡乱说话,娘娘恕罪!”

贵妃冷冷道:“乱说话就闭嘴!出去找个阴凉墙角思过两时辰!”

待小太监谢恩退下以后,贴身宫女才敢开口。

“娘娘从前……确实还有几分忌惮那位。”

“现在不一样了。”玉深不假思索道:“她能有今天,都是她的本事。”

我也绝不屑于用那些下作手段,对她做任何事情。

但这家伙如果哪天来我宫里耀武扬威,显摆她脸上头发上花里胡哨的玩意……直接兑一碗酱油茶,喝不死她。

贵妃瞧了眼发髻上的珠花,半晌又道:“陛下不是赏了我几枝珠钗,你挑个南珠最圆润的珊瑚钗送过去。”

“送去天颐宫?”

“……那盒血燕也送去。”

宫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忍着笑答应了。

“不许笑!”

天颐宫里,皇贵妃娘娘此刻在号平安脉。

自她从冷宫出来以后,前国相和国相夫人都长松一口气,特意在宫外宴请太医院使,托他为她调理身体。

说来也巧,这名医也是燕府的门客之一,从前得了国相的知遇之恩,早就算是半个义子。

“皇贵妃娘娘,老夫人叮嘱您养好身体,早日为诞育皇嗣做打算。”

燕佪略觉困倦,倚着软枕没说话。

太医见她并不做声,半晌道:“若是宫里有些枝叶碍着娘娘的眼,小的也愿效鞍马之力,代为剪除。”

燕佪浅浅抬了眸子,笑了一声。

“没有。”

她如此沉得住气,反而叫太医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太医还带了个小药童过来,说是药童,其实是燕府里年幼的嫡弟,过来替母亲带话。

“长姐,您不是想与陛下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若是无意固宠,今后又不知道会有什么算计风波,怕又如从前一样起起落落!”

听到那句话,燕佪才坐正几分,看向那十五岁的弟弟。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我在出嫁前确实说过。”她回忆起从前,越往后说,反而心里有什么淤堵在缓缓疏通。

“我这辈子自然是清白寂静,几十年如一日地等他一个人。”

“但这些年月里,宫里少了新人?”

燕栎不假思索道:“皇帝贵为天子,自然会广纳妻妾。”

“那便是了。”燕佪躺了回去,语意更添懒倦:“都是痴想,不如不想。”

今天同娘家人说这些废话,倒不如去同顺妃她们做风筝。

太医本来都做好了诸多准备,避孕毁容哑音的药秘密挑了好些种,眼见着皇贵妃这般澹然,有点恨其不争。

“内宫外宫并无差别,都是党争厮杀之处。”

“娘娘太过心慈,只怕被旁人算计。”

“谁?”皇贵妃看向他:“你已经替我挑好对手了?”

太医面无惧色,想来已经被老夫人耳提面命好几次。

“贵妃悍妒,皇后阴损,此二人犹如鹰狼,恐扰娘娘清净。”

燕佪抬手拈了枚桃酥,慢慢悠悠咬了一口。

若是从前,她会暗中提防几分。

但到了如今,她知道有什么变了。

“退下吧。”

太医本以为自己会终于得到征用,没想到话都挑明到这地步了,还是无济于事。

他有些愕然地抬起头,仍是被宫女往外劝。

“请走吧,这边请。”

幼弟面露不忍。

“姐姐,从前深陷囹圄的日子,你都忘了?”

燕佪微微摇头。

“你回去告诉爹娘,我过得很好。”

“有些东西,我们也不屑再争。”

弟弟只当那句我们是指燕家各位,也就点头应了。

等他们相继走了之后,宫女带着笑捧来一枝珊瑚珠钗。

“贵妃娘娘送了好几样礼物来,您看这枝,颜色是您最喜欢的朱紫。”

燕佪如仙鸾垂首般任她帮自己戴上发钗,抬眸而笑。

“走吧,我们去扎风筝。”

她一路往顺妃宫里走去,一路像是记起以前的很多事。

像都在看别人的旧事,与今日的她毫无关系。

过去几十年,宫里已经斗惯了。

不许谁诞育皇嗣,不许谁久留盛宠。

要如何妆扮如何含笑,如何逢迎着讨好另一个人。

她们好像突然发现,这些破事还不如一只风筝。

皇帝不知是什么缘故,如今醉心诗书,动辄与大儒论道谈经数日,勤政程度令百姓赞不绝口。

他不来后宫,此处反而清净。

许多宫门已经习惯大开着迎客送往,几十个女人各有各的偷闲取乐,凑在一起有忙不完的新鲜事。

一时间谁是正三品,谁是从七品,单看说笑距离都难以区分。

都是囚在笼子里的鸟儿,本也不该区分。

她出神太久,听见说笑声才抬起头。

玉深正双手举起一只新画的燕子风筝,冷不丁和她四目相对。

莫嫔玩得兴起,扬声猛夸:“就这只风筝最好看!等会怕是要飞得最高!”

皇后竟然也在院子里,在俯身给各宫妃嫔的风筝画宫花,每人的都画得各不一样。

说起来也奇怪。她们从前变着法子对皇上用心思,有的是想要荣宠,有的是想要多几分的爱。

今日画着风筝吃着茶饼,远胜过在宫里数砖瓦有几块,痴痴地等一个几乎等不到的人。

——但也能有很多很多的爱。

一见到燕佪,贵妃就原地定住似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几拍。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见到她就想躲。

肯定不是因为心虚,也不是因为怕她。

她才不怕她。

皇贵妃眨眨眼,看向她手里那只风筝。

贵妃想藏有点来不及了,耳朵尖发红地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看看,我画的怎么样?”

燕佪漫步而来,衣袂被庭院里的杨柳风吹得飞扬如羽翼。

“谁家的燕子还戴珍珠项圈?”

贵妃把眼睛挪开,片刻又去看她发上的珊瑚钗,说话时声音也带笑。

“又不是没见过,改日再送你一个。”

小太监没参加娘娘们的聚会,今天在冷宫看大伙儿一起玩升官图。

瓜棚下人们围成一圈,还有不少老宫女拿着蒲扇也在笑呵呵的看热闹。

那游戏像极了现代的大富翁,他也乐得搞些小棋子,又用石子在地上画了更好的大地图,看太监宫女们玩得十足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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