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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学馆正式授课后,三位崇学馆原来的老先生,教导这百名学子的学问,确实足矣。

所以,蔡老和傅洵不是日日都来的。

蔡老像精神标杆,一般七日为甲乙学次上一堂课,掌控众学子的进度。

傅洵则隔两三日,来崇学馆讲课,他来甲等学次的次数多一点,相比较,去乙等学次的次数稍微少点,但一堂课时间更多。

这水端得挺平。

过了一小阵子,两个学次的学生,偷偷对比傅洵所讲,却还是发现微妙的区别。

如蔡老所说,分甲乙后,所讲内容还是一样的,只是节奏与方式不同。

傅洵对甲等少量多次地精讲,对乙等相对笼统,虽然时间是花得多,要顾及八十个学子,进度还是落后甲等。

这叫乙等又狠狠羡慕了甲等二十一人。

今日,是崇学馆的彭学究授论语与四书。

兰絮到座位坐好。

甲等学次的学社,座位是单数,分了五排四列,多余的那个位置,在最后一排角落,靠近后门。

那个位置几乎等同于发配边疆,谢玉君还想提出个合理分配座位的办法,但兰絮就霸着它不走了。

在她看来,这可是风水宝地,离台上够远,摸鱼万岁!

可惜周围没有同学作为掩体,不然她能摸鱼摸得更安心点。

兰絮拿出书籍,把一本游记,夹在书中,被过来攀谈的江之珩看到了。

江之珩震惊,不理解:“你你你,你怎么敢……”

兰絮:“嘘!”

江之珩闭嘴,见左右无人,兰絮压低声音:“你放心,彭学究不会发现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潜心研究,兰絮对每个先生的习惯,了如指掌。

只要不是傅洵的课,她都能抓到点摸鱼的空隙。

江之珩也压低声音:“你这么有把握?”

兰絮:“那当然,彭学究讲课,喜欢闭眼,摇头晃脑,这个时候做什么,他都不会发现。”

江之珩:“这也行?”

“你看啊,我给你来一段,”她模仿起来:“子曰——老吾老——”

她生得又俏又可爱,模仿起彭学究活灵活现的,逗得江之珩直笑。

但很快,他拉住兰絮的袖子:“十一!”

兰絮还闭着眼:“——幼吾幼……”

感觉有什么遮住自己眼前的光,她连忙睁眼。

傅洵就站在她旁边。

他今日穿着一件云灰色宝相花纹圆领袍,长身玉立,目若点漆,肃然冷冽。

兰絮本来龇着个大牙笑,立刻收了回去。

江之珩也低头。

两人赶紧站起身:“傅先生。”

傅洵“嗯”了声。

好在,他只是正好从后门进来,没有听到他们对彭学究的调侃,便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往前走去。

江之珩也赶紧回到座位。

傅洵的到来,屋中细语顿时收歇。

傅洵道:“彭先生今日有事,我代他讲这一课。”

这下,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准确来说,愁的只有兰絮,好好的摸鱼课,突然就没了。

而且打从开馆,傅洵就三番两次,在课上点她的名,苍天啊,怎么会有这么讨人厌的老师!

但真论起来,傅洵的课讲得并不枯燥。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根本不需看书,便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远比老先生们讲的有趣,众人很受用。

可是再受用,那也是知识。

一到知识敲脑瓜门时,兰絮的大脑,就会和它上演了一场它逃它追。

困意也不请自来。

因为以为今天是彭学究讲课,兰絮松懈了,昨晚比平时晚睡了一个时辰。

她掐住大腿,努力不露出困意。

然而,目光也渐渐地,被她塞在一堆论语大学中的游记,吸引过去。

那本书,就放在她书桌桌角,第三本。

兰絮伸出手指,对着书背摸了两下。

在论语、大学的凝视下,她偷偷去摸游记,有种莫名背德的刺激感。

好吧,混到今日,得靠这种联想提神醒脑,是她兰絮的福气。

摸了两三下,兰絮脑子清醒了点,继续听课,等糊涂了,就又摸它,如此循环到第三次,傅洵捏着书本,走了下来。

兰絮顿时汗毛四起,场上众人也打叠起精神。

还好,傅洵绕到另一边去了。

兰絮松口气,又摸了一下书背。

可她这口气松早了,傅洵居然杀了个回马枪。

他停在她桌旁,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屈,压着她放在书桌上的那一堆书,从里面准确挑出第三本,抽走后,他继续朝前走。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他授课甚至没停,也没分一个目光给她。

兰絮冷汗如雨下,也彻底清醒了。

系统替兰絮打抱不平:“这人怎么这样,你又没看!”

兰絮:“就是!”

按古人的标准不一样,上课玩小动作,是不尊师重道。

可兰絮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总不能真让自己在课上睡着,那麻烦更大。

唯一庆幸的是,周围没人看到这一幕。

只是,这种闲书,千万不能被谢馆长和蔡老发现,这个事件的恶劣程度,不亚于后世在课堂被缴纳手机。

传出去,她就死定了。

一下学,兰絮叫江之珩:“你别等我去食肆了,我有要紧的问题,要问问傅探花。”

江之珩:“好,不过你不是最怕傅探花的吗?”

兰絮语重心长:“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的。”

江之珩:“?”

谁叫兰絮把柄在人家手里。

她就是再害怕,也得去堵傅洵。

崇学馆内,除了学馆、舍馆和食肆,还有先生们授课之余,休息的地方,名静思堂。

此时,静思堂静悄悄的,只有傅洵。

他前脚刚回静思堂,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底盘不稳,踯躅不定,做贼心虚。

傅洵在收拾书盒,他没有回头,说:“你回去吧,我不会还给你的。”

果然,身后传来小少年惊慌失措的声音:“傅先生,我、我错了,对不起,不该在您的课上,做这些。”

傅洵回过头。

兰絮深深低头,拿着发旋对着傅洵,她双手搅在一起,紧张地咽喉咙:“我以后一定认真向学,再也不读这些闲书。”

傅洵微微眯了下眼睛,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端看你日后如何表现。”

说完,他拿起书盒就要走。

一念之间,兰絮恶向胆边生。

反正傅洵不喜欢她,授课时还老点她的名,她摸一下游记,于他也是重罪,游记放在他这儿,就是一颗大雷。

不要忘了后台判定,他还是导致任务失败的高危因子呢。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只要把游记拿回来,一切好说。

于是,在傅洵经过她之时,她“噗通”一声跪下,傅洵都被吓了一跳。

紧接着,她猛地抱住傅洵一边大腿:“先生,求求你啦!”

傅洵:“……”

饶是见多了风浪,他难掩微讶,还有这样耍性子的?

兰絮痛哭流涕:“我真的错了,但我一页也没看。”

傅洵冷漠:“你松开。”

兰絮噼里啪啦地说:“左传有言,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知道我抱着先生不放也是错的,可也请先生体恤,给我一次知错能改的机会。”

傅洵:“……”

依他的力气,可以直接甩开她,也势必会踢伤她,甚至是对着心口的重伤。

而且,傅洵之前也没留意,这小子一跪,就缩成一团软云似的,那眼泪鼻涕一起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诛杀她九族。

果然滑头,只怕蔡老来了,也会被此等无赖行径弄得焦头烂额。

不过,他也很快厘清谢兰序的小心思,无非就是怕他把游记给蔡老或者谢馆长。

明白之后,傅洵只说:“你再不起来,我定把闲书交出去。”

兰絮偷偷把眼泪抹在他衣角,爬了起来,期期艾艾:“先生,不会把游记交出去?”

傅洵看了眼衣角:“……”

他没有正面回答。

因为他明白,自己心里对兰絮靠运气进甲等,一直有些介怀,蔡老让他关照,他也并非全然一心。

不若趁这次,给她一个机会,也算了却自己心结。

傅洵说:“你涉猎书籍挺多。”

兰絮:“一般一般。”还好带的不是香艳话本,不然她死得更快。

傅洵:“若能将一个问题作答出来,我不会把这件事,说给第三个人。”

兰絮丧了,怎么还要考试啊。

然后她反应过来,好一个探花郎,把她丢掉面子跪下撒泼,好不容易得到的主导权,又拿回到他手里!

他现在肯给她一个机会,她要是还耍赖,肯定玩不过这种有心机的老男人。

兰絮乖乖应答:“是。”

便听傅洵问:“前朝,桓山流民之乱,占山自立为王,桓山易守难攻,如何破?”

兰絮刚要开口,傅洵指了指桌上纸笔。

兰絮去写下来了。

桓山流民之乱,为祸五六年,此事在前朝一共三百年的历史里,最多记入县志,远没有到被记录进史书的程度。

饶是兰絮什么书都看,有关此事,也只是听说,不了解详细。

可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到人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她仔细回想,洋洋洒洒写下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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