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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静地说:“是我在问你。”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是很相信,这个看起来斯文英俊的年轻弟弟,竟会说出这样下流的话。

可是他的语气严肃冷淡,又好像不带任何暗示,只是在对待一桩平平无奇的工作。

她有些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了。”

他不耐烦地说:“那就快点。”

“……好吧。”

最终,浴袍到底还是被挂到一边去。

在当下,这个动作并没有被赋予太特别的意义。

西方人很开放,西方的时尚界尤其。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见惯了女人的身体,这不比一场维多利亚秀更香艳。

他也以为自己不在意。

在学校里,金静尧遭到厌恶和排挤的原因之一,是他过于清高和孤僻。

他从不传看裸照,不关心年轻女孩的大腿,甚至不参与女校的联谊。

拒绝与同龄男生们同流合污、或是成为学长们性别游戏的帮凶,让他被视作异类,被嘲笑、侮辱,甚至殴打。

疼痛和忍耐之中,他默默地建立了一种为人处事的清规戒律。

这个世界很脏,所有人都很脏。欲望也很脏,他不能产生欲望。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干净。

直到那天下午。

后来,那个画面反复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无声的、排山倒海的冲击力,像西西弗斯的巨石,一次次地将他压垮。

但他还是执迷不悟,会在梦里用最慢的镜头,来重新组织每一个画面。

颤动的蕾丝边。呼吸的律动。平滑皮肤上的小巧花瓣。纤细的脚踝。洁白修长的腿。

他眼前出现大片的白。

白是一种刺痛。像鱼那样光滑的肉身,在白色的海涛里,轻轻地摆动,拍打他的指尖。

白是一种胶着。洁白的云从头顶掉下来,变成高温里融化的、黏黏糊糊的棉花糖,从他的指缝间流过。

白甚至也是一种狂热。

他浑身战栗,无法控制自己的视线。仿佛有大片洁白的羽毛堵住口鼻,令他不能呼吸,心跳剧烈,双眼胀痛。

在那一瞬间,他看到世界上最美的身体。

白色变成巨大的幻觉。他被白色弄脏了。

少年听到脑中轰然的声音,以至于都不曾注意到,摄影师又发出了新的指令。

是在年轻女性的提醒之下,他才找回自己。

他竭力让嗓音平静,不要太哑,不要暴露内心的混乱不堪。

“背对我。”

“不要动。”

按照摄影师的要求,他将一条红绸布的丝带,系住她的眼睛。

鲜艳的红像蛇信,像伊甸园的苹果。咬下一口,世界就地覆天翻。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喉结微微滚动,仿佛已经品尝到了苹果罪恶的清甜。

“你自己绑。”他突然说。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不怀好意地篡改摄影师的指令。

她“哦”了一声,没有想太多,从他手中接过丝带。

好听话。

仿佛有种奇怪的乖巧之感。

既然是这样听话的人,为什么要骗他。

他站到她背后去,轻轻地贴近了她,但是还没有碰到。

呼吸掠过她的耳后。

失去了视觉,她似乎变得更加敏锐,耳朵有点红,不太自然地动了动,问他:“摄影师又在说什么?”

摄影师在骂他,问他为什么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为什么还不抱住女模特。

“他说你笑得太丑了。”他毫无负罪感地说。

她又“哦”了一声,竟然还是很乖地照单全收,努力地牵动嘴角,露出更灿烂的笑容。

摄影师心花怒放,懒得管那块没用的雄木头了,叽里呱啦地夸她很美、皮肤很白、身材很好,问她今年多大了,有没有十八岁。

好蠢的爱尔兰人。

他突然生出一种接近于烦躁的心情。

他想要将她挡住,想要让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下一秒钟,他脑中轰然一声,错愕地低下头,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手。

碰到了她的腰。

金静尧有非常严重的洁癖。这种接近于病态的洁癖,也是在他就读这所学校之后才出现的。

他难以触碰到任何人。

皮肤,皮子,温热的、弹跳的触感,像是腐烂的桃子,像是死去的动物被剥下的皮囊,让他无比恶心,只想作呕。

可是,这一刻,他的掌心贴住了她的腰。

如此自然。

严丝合缝。

好像他们生来就应该长在一起。

光洁的皮肤,像被生生剥开的牡蛎,像奶油在他的掌心融化。

他没有任何的反胃、不适,反而感到饥饿。

饥饿。胃口大开。古怪的食欲。他想要吃掉很多东西,原来苹果咬一口是不够的,要整颗都吃下去,连皮带核,一口一口地嚼下去。

突然,他感觉到她的紧张。

她几乎想要从他的掌心里逃走。

她太失职了。她收了别人的钱,根本没有好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怎么像个木头一样站在这里。

她是他见过的,最没有用的骗子。

这样想着,他并没有太多的同情心,更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