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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存大约觉得他在讨论的是自己,便凑过去,把耳朵贴着骆明翰的耳朵,听对面的声音,最好别是说他坏话。

他越可爱,骆明翰心越酸,不舍得推开,便摸了摸他头发。

“你突然这样,我很不习惯。”骆远鹤在那边淡淡地说。

“他病了,”骆明翰平静地说:“你还是我,都无所谓,只要他开心,快乐,健康。”

缪存疑惑地看着他,嘴唇朝一侧上撅着,目光里都是不解。

“我只有一个请求。”

“你说。”

“最后再多给我几天。”

挂完电话,缪存戳穿他:“你是不是要把我卖了?”

“你觉得你值几个钱?”

“我的画很值钱的。”缪存说。

“多少?”

“总之肯定比你把我卖了更值钱。”缪存跪趴着凑他跟前,“你别卖我好不好?否则你很吃亏的。”

骆明翰摸摸他脸:“我保证,永远不卖,你每天都跟我在一起。”

缪存咬了下唇,显出很高兴的神采来。

“我不是傻子,”他继而认真地说,“所以你骗我的话,我会知道的。”

“没人把你当傻子,你只是不爱说话,任性,脾气大,忘性也大,随心所欲只做自己高兴喜欢的事情,只理自己乐意搭理的人,”骆明翰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这样的人是最聪明的人。”

闲着无事时,他挑了几张照片,都是这一个月里缪存画画的样子,还有啃西瓜的、躺地上看云的、抱着孔雀和兔子的,挑满了九张,给骆远鹤发原图。做这些事的时候,骆明翰心里很平静,像小偷把东西物归原主。

骆远鹤问:「他只记得我,那你是怎么留在他身边的?」

以他的风格,一定是很散漫的淡问,他可能也想不到这个问题会这么刺痛别人。

「我告诉他我叫骆远鹤。」

骆远鹤便没回他。

直到骆明翰发了缪存那副画,骆远鹤才问:「叫什么?」

「无法抵达的河流」

骆远鹤说:「他进步了。」

大约真的是苦难出诗人,没去留成学,反而画得更好了。骆明翰自嘲地笑笑,没告诉他,这样的画缪存画了好多,都当破烂扔到田里去了,将来等他出名了,这大概又是逸事一桩。

又过了一天,天气终于放晴,太阳出得肆猛,但并不令人觉得热。小姨父提着网兜,带缪存去小溪流小河道边拦网捉鱼。把渔网在狭窄的水流湍急处支起来,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缪存抓了一只豆娘,捏着它的翅膀,迎着太阳光看,觉得那翅膀像是透明的。

骆明翰一直在线上跟进缪存住院和治疗干预的手续,他派了lily去处理,周医生也对缪存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已经给出了初步的方案。

缪存从网兜里拎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鲫鱼,听到骆明翰问:“妙妙,我带你去看那条河好吗?”

“哪条河?”

“你画里的河。”

“但我已经不想看了。”缪存轻快地说。

“我想看。”

缪存垂下手,看着骆明翰,小鲫鱼滑不溜秋的,从他手里脱逃出去了。

“我想和你一起看。”

再看一次。

大约是最后一次。

缪存说:“好吧,但是很远。”

“我们开车过去,或者坐飞机,都可以,但是坐飞机你要乖。”

“开车吧,我们可以睡在车里吗?”缪存异想天开。

“那要租房车。”

小姨父忧心地问:“这么远,会不会不安全?房车也不好开。”

凡是大人反对的,就一定是有意思的,缪存立刻说:“就要这个!”

晚饭时,便把这件事拿出来聊了聊。骆明翰的行动力向来很快,尤其是还有个随时待命的助理,下午刚提了方案,晚上就已经租好了车,查好了路线和一路的房车营地了。

小姨咋舌:“这么快,好像明天就要告别了!”

“没有,车子明天到,还要让缪存再熟悉几天,等他不抗拒了再出发,刚好也可以准备下行李。”

“这孩子……”小姨低头擦了下眼泪,“幸好他遇到了你。”

小姨不知道,她的肺腑之言却是骆明翰的钻心之语。

骆明翰掐着烟管,咳嗽着笑起来:“你不知道,”他微笑着说,“如果再有一次,他不愿意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