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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明翰逞强,冷傲淡漠地说:“我还不至于吃自己亲弟弟的醋。”

“那恐怕要辜负你的信任了。”

骆明翰愕然,环抱着他的两臂也迫然一紧:“什么意思?”

“我准备去俄罗斯,你的信任派不上用场了。”

大起大落间,骆明翰的心脏时而紧缩时而松懈,抽搐得心口绞紧一团地难受。他本该惊喜的,但脸上却做不出表情,只是低声问:“……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缪存无辜地说:“只是想听你说在乎我,所以……”凑他耳边轻言:“用了点激将法。”

好耳熟。

这不是刚刚自己在作下的孽吗?骆明翰深吸一口气,眸色转深,将缪存压倒在沙发上,不住地亲吻他的脸颊。

轻吻落在缪存眉眼和鼻尖、唇上,大手恶作剧地在他身上胡作非为:“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记仇?”

缪存有几处怕痒得要命,被他撩得受不了,又痒又难耐,躲又躲不开,气喘吁吁地笑着断续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骆哥哥……”

他穿的深蓝色一字领毛衣,躲闪挣扎间便歪歪斜斜地露出了雪白脖颈,骆明翰恰好地握住,用滚烫的掌心捂了上去,迫使缪存偏过头去,吻若有似无地流连在他耳后的肌肤上,连带着他的喘息。

“不要……”缪存察觉出他的意图,心底慌了起来,目光不住觑向与管家房相连的甬道:“钱阿姨……钱阿姨会出来的……”

骆明翰言简意赅:“她不会。”

焦糖色的皮质沙发在摩擦间发出咯吱的声响,听得人面红耳热。怕自己发出什么奇怪糟糕的声音,缪存屈着的食指关节抵入唇中,用力咬着,过不了一会儿,骆明翰撇开他的手,用力吻他。

缪存眼泪都出来了,骆明翰却仍不放过他,亲着缪存的眼泪和薄汗,俯他耳边低语,唤他宝贝,说:“真后悔在西双版纳时没有……”

后面两个字轻而下流,却是贴着缪存的耳廓送入他耳中,缪存的瞳孔都随之涣散,他语不成句,对他拳打脚踢,骆明翰轻易地只用一掌便缚住了他的一双手腕。

“就是这样……”他眼神含笑,戏谑又轻哄:“嗓子都叫哑,小姨以为我怎么欺负你。”

钱阿姨数次将房门打开一条缝,试图出去备菜准备晚饭,但都默默地退了回来。

天也黑了。

缪存的手指都难以抬起来,被骆明翰抱去浴室冲洗。熟门熟路的模样,仿若眼睛已大好了。

“你是不是骗我?”缪存看着他的眼睛,“其实你的眼睛早就好了?”

骆明翰勾了勾唇:“没有,刚开始在浴室里又撞又摔了好几次。”

缪存没意料到,静了会儿:“怎么不让泽叔帮你?”

“帮过一两次,不习惯。”

“应该让我帮你。”

骆明翰给他打上泡沫,闻言笑了一声:“不觉得我在耍流氓?”

“我会帮的。”

“要听实话吗?”

缪存认真听着。

“你在我家里的每一天,每一分钟,我都想亲你,吻你,抱你,想像现在这样翻来覆去地占有你,但是我知道你心都在骆远鹤那里,所以我一直忍着,退到最后,唯一的心愿就是以后还能收到你寄过来的新年贺卡,还能再见到你。你要是真的这么大发慈悲,来帮我洗澡,那你就错信了我,”骆明翰眼底沉着浓云,锐利而充满占有欲地看着缪存,“我会把你干得连爬都爬不出浴室,即使我什么都看不见。”

指尖莫名哆嗦了一下,缪存的吞咽着,喉结落在骆明翰的指腹下。

骆明翰轻轻触着他喉结的滚动吞咽,目光温柔了下来:“我一直觉得最近是我精神分裂了,不是梦,因为梦没有这么好的逻辑,但是如果是我自己精神分裂了的话,就解释得通,我会设置一个完美无缺的、逻辑通顺的世界,在这里面,你回到我身边,只爱我。”

他从毛巾架上抽出宽大厚实的浴巾,将缪存包裹住擦干,打横抱起:“拜托,如果是精神分裂的话,希望医生不要治好我。”

缪存想了很久才明白,对于遍体鳞伤的人来说,温水也会感到疼痛,对于冰天雪地里踽踽独行的人来说,突如其来的温暖也会令他受伤。

·

进入十二月,下了一阵小雪,花园里的小叶植物上都敷了一层晶莹剔透的雪,后院自己开辟的迷你蔬菜棚里,青菜倒还坚挺着。骆母弯腰从棚里钻出,便看到缪存两手抄在口袋里,微笑着在等她。

缪存没有逗留许久,不过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临行前挨个与骆父骆母拥抱。

坐上计程车时,掌心坚硬莹润的东西被他捂得温热。

去俄罗斯的手续都是辛副院长为他办理的,听说缪存想通了,立刻便提笔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俄文推荐信,还亲自为缪存挑选作品集,一切从快从急,以学院和列宾的深度合作关系,加上辛一农的话语权,缪存很快便收到了列宾的通知书。

他从骆远鹤那儿搬出来后,就没有再找房子了,虽然麦特说过一楼还空着,欢迎他再搬回来,他还是住在寝室里。

得知缪存弃了法国去列宾,不仅整个系里都沸腾,连寝室里的舍友停止阴阳怪气了,反而不确定地问:“你不觉得很亏吗?”

一个国家的艺术文化地位和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力,是和国家国力深度捆绑的,纵然俄罗斯人的艺术史源远流长,文学瑰宝璀璨丰厚,但在历史的长河中提起来,人们更知晓的总是沙俄帝国和苏联时期的遗产,进入俄罗斯联邦后的当代艺术,是典型的酒在深巷——都知道是好东西,但在国际艺术市场上,显然已并不热门,反而频频被压低价。

所以辛一农教授当时说得对,去俄罗斯,需要的是更耐得住寂寞的苗子。那里没有巴黎那些名流往来的文化沙龙,没有闪光灯与香槟酒,只有伏尔加河上沉郁的现实主义传统。

缪存回首,扬唇一笑:“不亏啊。”

从他站在那条冰河上,从他画下春汛时那磅礴又市井的生命力开始,他就知道,那正是他喜欢的。

住寝室便不能随心所欲地熬夜画画了,熄灯后,缪存便挂上耳机学俄语。当初学英语就够呛,现在让他学那些卷舌音,简直是要了命,梦里都在卷着舌头试图发出rrrrrr。

手机震动将缪存从梦里惊醒时,耳机里还机械地重复着俄语发音,他看了眼,是骆明翰。

“喂。”他蒙在被窝里轻声。

凌晨三点半,不知道骆明翰为了什么事打电话来。

“是不是吵醒你了?”

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缪存的鼻息里带着笑,“没有,刚好还没睡。”

对面床铺的人嘟囔了一声:“吵死了。”

缪存顿了顿,更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听筒说:“等我一下。”

即使有地暖,这么冷的天气从被窝里爬起来还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缪存深呼吸,一鼓作气翻身下床,裹上了羽绒服。

一进到封闭的洗手间,听筒里的回音便加深了,让缪存的声音更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这么晚了,怎么突然想起找我?”

“想你了。”

其实缪存每天下了课都会去见他陪他,只是晚上会回来睡觉。也就是说,“距离你上次见我,只过去了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也想。”

“我好冷,你再不说实话,我就要冻死了。”缪存软乎乎地跟他卖惨,乖死了。

骆明翰静了数息:“只是突然醒过来,。想确认一下。”

静夜里,他的声音低沉着微哑。

“确认什么?”

“确认我不是在梦里,或者真的病了。”

缪存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患得患失到这个地步,一时之间默然,心像泡在了碎冰上,浮沉着。

但骆明翰还有更患得患失的,他笑了笑,解嘲地问:“或者说,你其实是要离开我了,所以才会对我这么好,为了将来走的时候可以不心虚不愧疚。”

“不要胡思乱想。”

骆明翰想起那天复诊时,他问了赵医生一个可笑的问题,“他是不是为了让我的眼睛快点好起来,所以才骗我到这种地步?”他问赵医生:“我的眼睛还会坏多久?”

很微妙,他不问多久才会好,反而问会坏多久,好像这倒数着的日子,才是他如数家珍的日子。

可怜赵医生不仅要当一个眼科专家,还要兼而当一下心里医生。

他的这位病人强大又脆弱,强大在,近一个月的失明生活,他都不骄不躁,不气不馁,耐心十足地等待着,如同等一支长线基金,坚信一定会迎来曙光。可他又这么脆弱,不在乎眼睛,在乎一个人的去留。

“我想他不是为了骗你,”赵医生推了推眼镜,严谨温和地和他的病人说:“不过如果为了让你眼睛好起来,他愿意骗到这个地步,我想也足够你开心了。”

挂断电话,骆明翰在黑暗里静坐了会儿。

再度入睡也并不是那么难,因而身上被什么又冷又暖的重物压住时,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懵。

他反手摸着,下巴,肩膀,胳膊,捏住手掌尖,冷冰冰的。

是缪存。

羽绒服摘下,窸窸窣窣地从床上滑落到地上,缪存满身风雪。

骆明翰彻底清醒过来,把缪存裹进被窝,手足具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他。

“怎么来了?”

“打车来的,等了半天,加了两倍价。”

“我是说,怎么突然过来了”

“你想我了,又不远,所以就过来了。”缪存若无其事地说,仿佛这并不算一件事。

走得匆忙,手套忘记拿了,翻墙时手指差点被那些铁栏杆冻掉。

骆明翰静了许久,“你这样,我真的要以为自己是精神分裂了。”他哭笑不得地说。

命运对他太好了不是吗?

“骆哥哥,我带了一个可以让你从梦里走到现实的东西,像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缪存神神秘秘地说。

“是什么?”

缪存把自己的胳膊塞到他手心。

骆明翰触到他腕间的物件,坚硬、冰冷,但在他指腹的抚摸摩挲下,渐渐地变得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