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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夫人笑意更真了些,道:“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丹娘已经同我看过,不过脾胃虚了些。”

两个小姑娘便又冲程丹若道谢。

“多亏了表姐。”十三岁的陈婉娘笑意盈盈。

“可有我们姐妹能做的?”十四岁的陈柔娘问得仔细。

程丹若露出营业的微笑,答道:“太太平日里注重保养,吃食上留意些便好。”

一个消化不良,真不必这么劳师动众。

可她也理解两个女孩的用意,别看她们对黄夫人这般亲密,其实都是庶女。在嫡母手下讨生活,难免要乖巧孝顺一些。

不过,古人也是人,后宅生活鸡毛蒜皮的事儿很多,却也不算可怕。只要不是奴仆之身,着实不必步步为营,处处小心翼翼。

程丹若道:“既然两位表妹来了,正好陪太太说说话,醒醒精神。若无他事,我也该回去给老太太熬药了。”

黄夫人点点头,也不留她,只道:“老太太身子骨不好,也是辛苦你了。”

“服侍长辈,不敢道辛苦。”程丹若滴水不漏。

黄夫人便“嗯”了声,端茶送客。

程丹若离开正院,换了条远些的小路,绕回萱草堂。

阳春三月,江南的风已经十分和煦,她放慢脚步,心头默默盘算。

在古代做女人,相当之难。

稍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她们没有独立的人权,在家是父亲或兄弟的附庸,出嫁是丈夫的所属。

他们都可以“卖”掉她。

一种卖,是以婚姻的名义。父亲兄弟许嫁女儿姊妹自不必提,丈夫也可以转嫁妻子,抑或是买休卖休,乃至典妻,理论上违法,实则屡禁不止。

第二种卖,那就是买卖人口,奴婢和娼妓是大多数结局。

当然,不止女性,整个庶民阶级的抗风险能力都很低。

农民好端端的种田,某天可能田产就成别人的了,成为无数被权贵侵占民田的受害者,或者过不下去,借贷利滚利,最终不得不卖身为奴。

做生意的,必然要给黑白两道上缴保护费,同时还要防着被同行下套陷害。若是南北往来的长途生意,更要小心,坐船会被沉河,走夜路会被敲闷棍,各种死法可参看笔记小说。

像程家那样,宗族尚可,父亲还算个小官,已经算是走了大运。

可有什么用呢?战火一来,全族凋零。

这就是古代,平均寿命30岁,她已经过了一半的时代。

但穿越女的运气都不错。

目前来说,她的生存已经不是问题。陈家虽然不是她家,可官与民天壤之别,大树底下好乘凉,此乃至理名言。

生存下来了,要考虑的就是怎么活得好。

对此,程丹若也有自己的办法。

“程姑娘。”萱草堂的小丫头清脆一笑,“老太太醒了,正找你呢。”

程丹若收敛神思,快步走进正屋。

里头,陈家的最高领导,陈老太太穿着秋色寿纹的对襟袄,头勒抹额,正歪在屏风后面的榻上,由小丫鬟帮忙更换尿布。

“我来吧。”程丹若接过自制的尿不湿,轻手轻脚地给老太太换上,口中道,“今天暖和,风也不硬,叫他们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可好?”

陈老太太口角微斜,表情生硬,好半天才说:“也好。”

话语虽短,仔细听却不难发现,她的口齿有些含糊。再加上口角歪斜和失禁,不难知道,这位家庭最高层是个中风患者。

“您这几个月好多了。”程丹若轻声细语地说,“按照我说的慢慢调理,会好起来的。”

她说着,给陈老太太奉了杯水,让她补充水分。

陈老太太喝了水,又被伺候着抹了润肤的面脂,身体舒服许多,终于露出些许笑影,问她:“去哪儿了?”

“太太有些脾胃不适,我去看看。”程丹若扶着她在屋内来回走动,活动一下身体,“没什么大碍。”

陈老太太点点头,有些不满:“年纪轻轻,身体忒娇弱。”

程丹若微笑,并不接话。

“进门十几年,就生了二郎一个。”陈老太太咕哝着,“当初看中她出自名门,谁想偏是子嗣不丰。”

目前,陈家有五个孩子:大姑娘陈芳娘,三姑娘陈柔娘,四姑娘陈婉娘,五少爷陈知恭,都是姨娘所出,唯有二少爷陈知孝为黄夫人的独子。

两个孙子,陈老太太嫌少,可五少爷落地七年了,家中却没能再添好消息。

她就怪上黄夫人了。

程丹若转移话题:“老太太用些李子吧,您该多吃些新鲜果子。”

陈老太太有些累了,正好歇息。

程丹若洗了手,给她剥李子,时不时说些闲话,排遣老太太的情绪。

这就是她在陈家的生活:寄人篱下吃白饭的孤女,陈家的家庭医生,老太太的贴身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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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山西大同人,少失怙恃,寄于陈家。

——《夏史·列传九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