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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大?河,一气流通。漕舟南来,远自岭北,辐辏于都下。君子占人国?家?之盛,于此可?见其大?者。”

纵然不同?时空,《漕船志》的这句话,依然道尽京杭大?运河的风光。

此次,晏鸿之一行人改坐官船,比之前的海船略小,却布置得更精致。

程丹若住的舱房分为内外两间,内间置有马桶和浴桶,只要温度允许,随时可?以上岸买水沐浴——河水是不能喝也不能用的,船来船往,不知多?少船工就?在船尾甲板上解决生理问题。

用水全是从岸上买来的井水,甘甜可?口。

楼船的平台处,设有一间南北通透的厅堂,两面?的窗户打开,微风徐徐,见岸上人来人往,船流如梭,别有趣味。

无论是晏鸿之还是谢玄英,都不耐烦闷在舱房,平日便在厅里下棋闲聊。

程丹若身份变化,不必闷坐舱房,时常随侍在侧,为义父添茶倒水。

这活儿做来,一点不亏。

晏鸿之可?比陈老太太好伺候得多?。且他为人风趣,头一次养女儿也颇为新鲜,偶然记起海船下棋一事,便说要教她围棋。

程丹若立时应下。

大?佬教萌新,开头都兴致勃勃。

晏鸿之分阶段教学,堵到她穷途末路,再告诉她哪里开始入了圈套,让她重?新再来一遍。

程丹若深知机会来之不易,恨不得起早贪黑,下满一整天。

可?晏鸿之却说:“山不能一次游遍,花不能看全四?季,趣味如此方可?长久。”

他每天只下三盘。

剩下的时间,有旁的事打发。

这日,船刚出江苏,天还暖和,秋高气爽,三人在厅堂里喝茶。两边的窗户尽数敞开着,只挂窗纱遮蔽。

纱很薄很透,外头看不见里面?的人影,里头却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场景,堪称奢侈版的毛玻璃。

程丹若刻意坐在靠窗的圈椅上,透过帘子往外瞧。

但见大?运河上,无数船只往来如梭,岸边的小贩卖着吃食热茶,脚夫挑起沉甸甸的担子。

码头上,停泊的小船里走出来几个年轻女子,荆钗布衣,皮肤粗糙,与人商谈着什么,不久,便有两人出来,钻进小船。

船一晃一晃,荡开绿波。

洗衣妇在浣衣,小童解开裤带撒尿,被老妇人抄起洗衣棒,狠狠揍屁股。

还有几艘货船,明?明?走在他们前面?,却被兵丁扣住。有一绸衣者出来,讨好地?拱手问好,又塞了几个荷包。

兵丁掂掂重?量,装模作?样地?伸长脖子瞧了瞧,很快下船。但船并不能走,得让出道儿来,让后?面?的船只先行。

轮到他们的时候,兵丁却只问了船工几句话,然后?腰马上弯了,二话不说立即放行。

程丹若知道,这是因为他们的船上,挂着晏鸿之长子官职的旗帜,表明?自家?是户部郎中的家?眷。

户部郎中是多?大?的官?

首先,户部最大?的官,尚书,正一品,左右侍郎,二把手三把手,正二品,三人统管整个户部。而下面?被分为了十三司(也就?是十三个部门),分别主管浙江、江西、湖广、陕西、广东、山东、福建、河南、山西、四?川、广西、贵州、云南十三个省份的财政。

每个司的老大?是郎中(正五品),老二是员外郎(从五品)。

其下又分为民?部(人口农桑婚姻等)、度支部(官员俸禄,各种经费)、金部(茶盐,商贸,岁贡,罚款)、仓部(收税和粮仓)。

↑当然,这个细分不是很重?要。

简而言之,户部郎中看着不是个大?官,但其实主管一个省的财政。

地?方问中央爸爸讨经费,就?是问十三司讨钱。

没有谁闲着没事,会拦住晏鸿之的船,问他要过路费。

但后?头的大?船赶上来时,他们也要让路。

“运河之船以漕船为先,贡船次之,再次官船,民?船最末。”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晏鸿之无疑是个好老师,见新收的干女儿常往外瞧,立即为她讲解。

他问:“知道什么是漕船吗?”

程丹若道:“略有听闻,松江是承担漕粮六省中最多?的地?方之一。”

大?夏和明?朝一样,定都北京,北地?的粮食不能完全供应军国?之用,因此必须每年从南方运粮食到北地?。

其中,苏州和松江承担份额最多?,苏州大?概七十万石,松江二十多?万石,占到全国?总漕粮的五分之一。

谢玄英道:“改制后?已然减轻许多?,不似往常,二十万石漕粮,能有十五万已经算他们良心。”

程丹若投以征询之色。

谢玄英解释:“过去漕粮□□,征调民?夫荒废农时,亦多?剥削,百姓深以为苦。如今改为军运,损耗折米银,便利许多?。”

军运的模式很简单,就?是交给当地?卫所,军方派兵运粮。

而地?方则给卫所一定补贴,作?为他们运送的各种经费。比起过去,看起来支出多?了一部分,但少了沿途的层层剥削,事情反而便利许多?。

“原来如此。”她又长见识了。

不得不说,短短一月,程丹若增长的见闻,比过去几年还要多?。陈老爷可?不会对女眷讲这些事,黄夫人也不会教她管家?、看账本。

抄佛经,背佛经,孝顺老人,做女红,就?是她在陈家?后?宅全部的生活。

日复一日,世界好像只有四?四?方方的天空,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