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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老母,下?有妻儿。”郑户书不功不过地回答。

程丹若便叹了?口气:“户书是一?家栋梁啊,养家糊口不易,我知道了?,请回吧。”

郑户书一?脸莫名地下?去了?。

程丹若在?他的余光中?,落笔写字。

户房管税收,人最多,其他房就没那么?多了?。

她选定?了?吏房。

吏书看似恭敬地进来了?。

程丹若道:“我问你,咱们府衙一?共有多少吏?”

吏书眼光闪动?,犹豫了?下?,回道:“几十人总是有的。”

“我听户房的人说,前两年的税粮都不乐观啊,仓库里都没有多少粮食了?。”她故作忧愁,“长此以往,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吏书立马把含在?嘴巴里的“妇人不能过问衙门事”的屁话?咽了?回去。

他心里闪过数个念头,脸上扬起笑,宽慰道:“夫人不必担心。”

程丹若说:“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粮库里只剩下?些霉米,光靠银子买,撑不了?几天。”

吏书神神秘秘道:“夫人且听我说,这事啊,真算不得什么?。”

全天下?的胥吏都知道,要发财,就要拉上峰一?起下?水,这样大家分肉喝汤,其乐融融,不胜美哉。

只是谢玄英一?开始就陈兵列马的,吓着了?他们,又听说是侯府公子,这做派就不缺钱。

正?愁着呢,没想到程丹若一?无所知地撞上来。

天助我也,只要能说服夫人,等到大人回来,木已成舟,只能和?光同?尘了?。

吏书想到此处,愈发殷勤:“从前年年欠收,也没见前头的知府发不出钱粮。”

程丹若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账上不过八十多两银,衙门却有百来张嘴,能撑得了?几天?”

“夫人不愧是大人的贤内助。”吏书不走心地捧了?她一?句,随即道,“要解决此事,其实不难。”

程丹若:“噢?”

“好叫夫人知道,本地有一?大户,名唤石耀祖,为人豪爽,娶一?妻。三月前,妻子回娘家,耽搁到夜里才回来,他说了?两句,谁知妻子顶嘴——您也知道,这是有违妇德之事——他一?时气不过,动?手打了?妻子两下?,谁想岳父爱女心切,挡了?两记。这石耀祖是习武之人,手劲大,岳父挨不住,竟然死了?。”

吏书哀叹道,“此人是家中?独子,被收监后,其家人忧心如焚。夫人若能劝大人明察秋毫,石家必有重谢。”

程丹若:“……”

狗男人家暴,还打死了?岳父,居然有脸求情。

好家伙。

她忍住表情,面无表情地问:“你具体说说。”

“石家愿意出五百两。”吏书张开五指,低声道,“只要将石耀祖的死刑免去就是了?。”

程丹若故作迟疑:“这些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不甚明了?,不敢自?作主张。”

她越这么?说,吏书越殷勤,他已经收了?石家二十两,事成后能拿更多:“夫人放心,此事绝无坏处。您想想,不过是从死刑改成流放,又不是放走犯人,能有什么?大事?”

程丹若露出意动?之色,却道:“此事……容后再?议。”

吏书不敢逼迫,正?欲告退,却听见她说。

“且慢,我有一?事。”她喝口茶,状似无意地说,“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粮库告急,银钱不足,我看你们每日的餐食,也着实简陋了?些。每年六两的俸禄,如何能养家?”

吏书不解地看着她。

程丹若道:“依我之见,俸禄的开支不必省,但田亩荒芜,互市将开,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尔等皆是能吏,囿于府衙着实可惜了?。”

她看向吏书,口气肯定?:“我欲裁减人手,以提高各人的俸禄,其他人也好各寻出路,免得蹉跎年华。”

吏书惊住,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裁员谁都不愿意,但裁掉的人的俸禄会补贴到剩下?的人手里……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胥吏的俸禄真的太少了?。

六两银子,光吃饭都不够,这还是知府衙门的,下?面的县衙更少,不捞外快都不行。

他有点犹豫,一?时没有接话?。

程丹若放下?茶盏,仿佛随意地说:“你既然是吏书,拟名单的事就交给你,明天给我,可有问题?”

把任命的权力交到他手上?

吏书又惊又喜,生怕错过这个机会,一?口答应:“没问题,属下?马上去办。”

程丹若微微一?笑,又仿若无意地问:“你是哪里人?”

“属下?是大同?本地人。”吏书说,“我爹以前就在?衙门办差。”

她点头,温和?道:“你下?去吧。”

一?上午见了?两个班房的人,程丹若以为够了?,便回后院准备午膳。

午后,略微小睡了?觉,大概一?点多种才去二堂代?班。

刚坐下?不到一?刻钟,松木进来回禀:“夫人,严刑书求见。”

“请进。”

屋外走来一?个鬓发双白的老人。

“严……”程丹若才开口,对方就呛了?回来:“夫人,你绝对不可以让大人修改笔录。”

她眨了?眨眼:“噢?”

严刑书冷冷道:“石耀祖身为子婿,殴打岳父,以卑犯尊,按律死刑。如此不孝之人,岂能轻易放过?”

程丹若道:“是蓄意殴打,还是失手误伤?”

严刑书说:“自?然是蓄意。死者身上共有三下?伤痕,一?下?在?手臂,一?下?在?肩膀,一?下?在?后脑——假使?第一?次就打到头部,他不仅没有住手,反而继续殴打,必是故意为之,若第一?下?打到手臂,后面还击打头颅,更是罪大恶极。”

她笑了?:“您说得很?有道理,我会如实和?外子说的。”

严刑书盯着她:“夫人,你可不要为了?蝇头小利,坏了?府台的名声。”

这话?很?难听,程丹若却并不生气:“多年不见,严伯伯说话?还是这么?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