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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沉默了会儿,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我并不在意有没有功劳。”她说,“我只在意,若为外族治病,该如何向朝廷交代。王妃——你说,我该怎么说服他?们呢?”

云金桑布道:“夫人?的意思是?”

程丹若单刀直入:“请王妃证明自己的诚意,这样,我才好向朝廷求情。不然?即便我同意,没有大夏的药材,我纵然?能开方子,又有何用?”

云金桑布:“难道我的诚意还不够?”

“王妃玩笑了,这算诚意吗?不过?是空头允诺。”程丹若笑了,“我为你救的每一个人?,兴许就是今后数万大军中的一员,他?们将?来屠杀的每一个百姓,都将?成为我的罪孽。”

云金桑布抿起嘴角。

无论说多少遍“永为君臣”,异族就是异族,胡汉盟约有过?,背信也有过?,承诺都是空中楼阁,谁会当真呢?

换做是她,她也不会。

“夫人?想要什么?”

“我曾经听人?说过?,领头的是狼,那么,羊群就会变成狼群,相反,如果领头的是羊,狼群也会乖顺如绵羊。”

程丹若不疾不徐道,“我要布日固德的人?头。”

云金桑布勃然?变色,怒喝道:“程夫人?不要太过?分,你当我土默特部是好欺负的吗?”

程丹若奇怪地看着她:“我不要他?的命,王妃就不要吗?布日固德扰乱民心,意图不轨,若贵国留着他?不动,任由他?散布谣言,与大夏敌对,我想,这笔生意倒也确实不必做了——我总不能做东郭先?生,自己磨铡刀,取我项上人?头!”

云金桑布沉声道:“布日固德是一部首领,为我部立下不少功劳。”

程丹若保持礼节性的微笑:“当然?,所?以您怎么选都行。是万千生病的牧民,还是威望日高的首领……王妃,都在你一念之间。”

云金桑布冷冷注视着她。

程丹若不以为忤。

她知道,云金桑布一定会做这笔交易的。

宫布要上位,肯定要铲除这个不稳定因素,拿他?人?头换命,属于废物利用。

当然?,程丹若这么提,大夏肯定要背这个锅,但不要紧,布日固德的头在朝廷看来,肯定重于一群普通牧民。

双方都满意,才是双赢啊。

程丹若已经累了,懒得在做戏,直言不讳:“王妃不必惺惺作态,我提布日固德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换成小王子进京朝贡,如何?”

云金桑布微微变色,立时转换口吻,平静地说:“朝贡不急于一时,此事?不必再提。”

她顿了顿,别?有深意道,“待服过?药,我就写奏折给?你们的皇帝,请他?赐下药材与大夫,也好让程夫人?名正言顺地留下看病。”

程丹若瞥她一眼?,淡漠地说:“王妃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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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在官驿待到下午,梅韵说,大同府的大夫来了,已陆续前往三圣庙。

她心中稍安,吩咐道:“给?我倒杯热茶,我要写信。”

梅韵忙说:“爷的信刚送来,放桌上了。”

程丹若点点头,进屋拆信。

谢玄英的信很长,前半截都在宽慰她:疫病是天灾,谁也不知道如何发展,让她不要事?事?都背负在身,尽力就好。他?们的反应已经是最?为迅速的,完全无愧于任何人?,切莫自责,做好眼?下的事?情,说不定她担心的事?并不会发生。

再者,要是真有什么不好,她也不必太担心。

这不是空口瞎说,谢玄英诚实地说,只要他?们夫妻没犯大错,最?多回家休息个一年半载的,风头过?去?了还能继续做官。

退一万步说,事?态严重到非要严惩他?不可,他?们夫妻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仕途断绝,以后分点家产——去?掉侯爵绑定的家产,其余普通产业,诸子平分,一两万总是有的,从此在家读书?钻研学问罢了。

万一中的万一,鞑靼出兵入侵,他?绝对会死守大同,一旦殉城,不管此前有多少错失,朝廷也不会再问罪她。

综上所?述,她不必过?于担忧,万事?有他?。

看完信,程丹若的心情不免复杂。

她经历过?的灾祸太多,早已习惯做最?坏的准备,所?以,假如他?只是泛泛安慰,作用必然?寥寥。

可他?这么认真地安抚她,将?后路全都安排明白,她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酸酸的,涨涨的,还有点莫名好笑。

这种情绪很陌生,程丹若下意识地有些回避,着急往下看。

信的后半段是关于大同府的情况。

坏消息是,大同府有几?个村镇出现了鼠疫,其中有个村最?严重,一开始大夫误诊为伤寒,耽误了病情,所?以大半个村子都染上了,如今已经派官兵隔绝。

好消息则是,因为发现及时,死亡的百姓并不多,目前已经按县隔离安置。

给?朝廷的奏折已经送出,军情加急的话,不出五日就能收到朝廷的回复。

程丹若折好信,默默吐槽:五天,黄花菜都凉了。

再说,这还是路程,内阁开个会,朝臣们耍耍嘴皮子,十天还差不多。

当鼠疫是流感?啊?甲类传染病,玩笑呢?!

程丹若挽袖子磨墨,已然?有所?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