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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丹若闭闭眼,拖着灌铅的腿过去。

未至门口,忽见对方一行人同时举弓搭箭,箭头精准地对准了她。

程丹若动?也不动?。

眨眼间,十来?支箭矢朝她飞来?,“嗖嗖嗖”落地,呈半圆状落在她半步之地,仿佛一个天降的牢笼。

“要是再这么死人,”哈尔巴拉挥舞着弓箭,冷冰冰地威胁道,“我就把你射成刺猬!”

程丹若深深吸了口气?。

她已经?两天没睡觉了,所剩无?几的耐心和精神都给了病人。哈尔巴拉的挑衅,无?疑点燃了她暴躁到极点的情绪。

所以,她大步走到门口,简单又力地给了他三个字。

“傻比,滚!”

前?两个字,哈尔巴拉没听懂,但“滚”肯定听懂了。他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谁好大的胆子?”聂总兵策马而来?,中气?十足地质问,“小王子如此威胁我朝命妇,是想造反吗?”

哈尔巴拉冷笑?:“死了这么多人,杀了她也不为过。”

“他们的死不是我造成的,是你们造成的。”程丹若冷冰冰,“但凡小王子对自己的部民有王妃一半的怜爱,提早发现问题,隔开病人,也不至于?一人染一家,全家暴毙的惨剧。”

哈尔巴拉怒极反笑?:“若不是你……”

“这里缺医少药,小王子不管,这里缺少布匹棉花,小王子也不管,反倒是跑过来?威胁大夫,耽误我给病人治病。”她怒极反笑?,“你要是能?拿出财产,购买一些药材布匹,也好过像狗乱吠。”

哈尔巴拉一直自诩是狼,哪里容易被人叫狗,当即便要抽箭。

程丹若面无?表情:“射吧,这么多胡人给我陪葬,我一点不亏。”

“小王子……”旁边的侍卫通汉话?,闻言颇为不安,“汗王妃说了,不让我们杀这女人。”

可哈尔巴拉咬咬牙,却没放下?弓箭。

说白了,生病的都是牧民,他眼里贱如牛羊的东西,反正云金桑布已经?病愈,牛马的死活,岂能?比得上他的脸面?

今天,他放过了这个女人,以后人人都要笑?话?他是狗崽子。

“滚开!”哈尔巴拉被激怒,反手抽出箭矢,瞄准了她。

程丹若依旧一动?不动?,眼神平静,没有半点求饶之意。

这种沉默,就是在逼迫他动?手。

哈尔巴拉“啐”了口,拉开弓箭的弦,弯如满月。

聂总兵也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招,身后的队伍“哗啦啦”散开,包围了哈尔巴拉带来?的人:“小王子敢放箭,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哈尔巴拉没有动?,他身边的人吹了一声口哨,霎时间,包围互市的蒙古兵们动?了起来?,纷纷朝这边亮出兵器。

矛盾顿时激化。

哈尔巴拉轻蔑一笑?:“我倒要看看,今天谁能?拦我。”

话?音未落,便闻一阵马蹄。

方向是从草原那边来?的,他以为是援兵,扭头去看,却发现是一个汉人,身着鱼鳞叶齐腰明甲,胯下?的马高?挑修长?,四?肢有力,通体黑色,微有白点,仿佛黑夜无?声落下?的白雪。

那人驰马而来?,将一个黄金冠扔到地上,艳丽的珊瑚和宝石,在烈阳下?反射出夺目的光彩。

哈尔巴拉面色骤变。

土默特的女子都会戴各种发冠,但大多数人是银色的,只有云金桑布会有这样的黄金冠,纯金打造,缀有各色珠宝,独一无?二。

“小王子敢动?我妻子,下?次我丢在这里的,就是汗王妃的人头。”

谢玄英平静地说。

四?周鸦雀无?声,空气?仿佛一下?凝固了。

程丹若也愣住了,眉梢不自觉皱拢,但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她不能?露出一星半点的示弱,否则,必使己方的气?势落于?下?风。

遂不言不语,冷冰冰地微笑?。

然而,样子做得足,视线却快速扫过他全身。

明甲的血迹不明显,似乎被擦过,但马身上深了几块,看样子就是血水侵染的。

他肯定受了伤。

严重吗?她以眼神相问。

谢玄英却不看她。

牧民死这般多,他早就料到胡人要发难。

听斥候说,哈尔巴拉离开了营寨,他当机立断,带人从另一头绕出,直奔鞑靼的营帐。

接下?来?的事也很简单,他在门口喊人,说有要事相告,请云金桑布出来?。

云金桑布以为是朝廷有旨意,在宫布的陪伴下?出来?。

结果,谢玄英话?说到一半,突然策马冲击栅栏,带人突入鞑靼的营寨,直奔云金桑布的脑袋。

他出其不意动?手,竟然真的逼入十步以内。

随后便是在范参将、李伯武等人的掩护之下?,夺走了云金桑布的发冠。

“借王妃发冠一用。”他割断发髻,劈手拽下?发冠,而后绝不恋战,立即后撤。

当然了,行动?说来?简单,实则十分凶险。十步的距离,不知遭受到多少蒙古兵的拦截,连宫布也亲自动?手阻拦。

他权谋一般,却孔武有力,威猛高?大,谢玄英免不了受伤。

但这都是值得的。

发冠掷地,哈尔巴拉再愤怒,也不得不把弓箭放下?。

因为他知道,假如真的杀了程丹若,云金桑布真的有可能?会死。

汉人之中,有不惜一切代价为她复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