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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春熙道:“请驸马将当天的事情说一遍。”

韩旭已经将事情反复回忆过,答得十分顺畅:“我辰时末到的公主府,等?了半个时辰,与公主一道去昌平侯府,我们?在门口分开了。之后?,我一直在前院,与客人们?一道饮酒,申时三刻,我送公主回到府中,我回驸马府。晚上?,宫人说公主病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晚上?的过程。

段春熙问:“你和?公主一道去,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去的时候是骑马,回来时,公主让我上?了马车,说有话同我说。”

“就你们?两个人?”

韩旭苦笑了声,慢慢坐下?来:“段都督,都到这份上?了,我没必要瞒你。自公主上?回有孕后?,她便?鲜少和?我单独相处。”

刚成亲时,公主不喜欢他,但也没有多讨厌他,两人能?一起吃饭,说说话。公主娇弱,不喜同房,数月才一两次,每次结束以后?,都会冷落他。

韩旭忍了。

因为这些时候,公主比较和?善,他为家里人求什么,她一般都会答应。

他觉得屈辱,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

公主有孕之后?,他比谁都高兴,有了孩子,什么委屈都值得了。然而,孩子才几个月就没了。

自此后?,公主更不愿与他同房,少数几次还是陛下?劝了,她才勉为其难照做。

但段春熙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公主和?你说了什么?”

“公主说,让我过几天就去郊外的庄子收拾一下?,天太?热,她今年想早点出去避暑,让我也一起去。”韩旭回答,“当时,公主身边的金蕊和?茜染都在,她们?可以作证。”

段春熙问:“公主有给你东西?吃吗?”

韩旭有些意外:“不,没有。”

果然。

段春熙在心里分析,空月的话半真半假,公主想对驸马下?手或许是真的,但绝不是在百日宴上?,容易牵扯到冯家,徒生变故。

在避暑的庄子上?就不一样?了。

说是打猎死了,骑马摔断了脖子……有的是借口。

“你可记得,当日公主是什么打扮?”

“公主穿着?红织金短袄和?蓝色马面裙。”韩旭回忆,“头上?戴的是红宝金冠,手上?是两只?金镯。”

“镯子是什么样?的?”

韩旭道:“芍药的吧,公主喜欢这种?样?式的,每次都要有芍药。”

段春熙拿出了准备好的数个镯子:“是哪一个?”

韩旭看向面前七八只?金镯,全是芍药纹样?,只?不过有的是掐丝,有的是织编,还有錾花、锤鍱……工艺不同,细数的话,芍药的数量也不同。

“应该是这个。”他不太?确定地挑出了机关金镯,“我记得花纹很少,这个比较像。”

段春熙点点头,转身欲走。

“都督。”韩旭却?叫住他,欲言又止,“能?不能?……保我家人一命……”

段春熙头也没回。

他重新分析了一遍情况。

既然没有其他客人传出生病的消息,可见当天,公主并没有使用镯子。她不可能?给别人下?药,结果误饮的毒药——若如此,她感觉不适时,就该马上?叫太?医,而非隐瞒。

段春熙倾向于,公主当天佩戴这只?镯子,只?是想让驸马眼熟,好在之后?下?毒的时候,不引起对方的注意。

镯子里的毒药是空月后?来放进去的,目的便?是混淆视线。

下?毒是在宴席上?完成的。

凶手知道公主手中有堕胎散,她收买了空月。在宴席上?投毒,制造出公主误服堕胎散的假象,同时,空月将嫌疑引向驸马,隐藏了对方。

再重新过一遍空月的口供。

她除了驸马,还为程夫人开脱过。

照理,段春熙是要怀疑她的,可空月心思深沉,程丹若又真的全程不曾与公主有过接触,还早早退场。

若是她干的,未免太?惹人注目了。

他倾向于这是第三重遮掩。

空月不知道程夫人在宴席上?的举止,但凭借对公主的了解,猜到了她必然会和?宁远夫人产生口角。

遂祸水东引。

段春熙理清了来龙去脉,却?无奈地发现?,整件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是谁在宴席上?对公主投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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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春熙在审问宫人的时候,冯少俊也完成了对家里人的调查。

他思考过后?,决定叫来谢玄英,请他帮忙分析,同时,也有意借此证明自家的清白——谁都不傻,谢玄英平白无故蹚浑水,必有其缘故。

冯少俊需要人帮自家说话。

总不能?找段春熙吧?

“清臣,这两天,我和?大哥把家里查了一遍。”冯少俊斟字酌句,“你帮我琢磨琢磨,有没有可疑之处。”

谢玄英等?得就是这个:“你且说来。”

“主桌伺候茶水的是我母亲身边的菊儿,客人入座,她便?奉茶,茶水是茶炉房泡的,谁也不知道会端给谁。小?丫鬟把茶水端到花园处,菊儿接了奉茶。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可能?对公主下?药。开席之后?,主桌的饭菜人人都用,倒是添过两壶酒。”

冯少俊说得非常慢,“添酒的是我大嫂跟前的珍儿,当天席上?备了三种?酒,青梅酒、绍兴黄酒、莲花白。除了老郡主喝的莲花白,嘉宁郡主喝的酸梅汤,其他人喝的都是青梅酒,公主也是如此。”

莲花白是宫廷御酒,黄酒口感特殊,一般宴请场合,女子多用果酒。

“公主坐在我母亲下?手第一位,珍儿添酒一直是先给我母亲,再给公主。期间添过三次,两次都是如此,还有一次是先给公主,再给丰郡王妃、县主。”

谢玄英:“只?要酒壶没问题,这就很难下?手。”

“酒壶已经被锦衣卫带走了。”冯少俊吐出口气?,“但我母亲和?大嫂都说,这是家里惯用的待客器具,整套的青花,用了好几年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停顿一刹,慢慢道,“唯一难以确定的地方,就是撤下?席面到开戏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