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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头便接了银子:“今日不是和大石他们去寻挖地窖的地儿了?”

卫大虎哼了一声,听懂他的意思,便把那日和媳妇说的话跟自己老子也说了一遍:“狡兔还有三窟呢,咋可能啥事都叫别人知晓,人多嘴杂不是。就不说两个嫂子,二舅家还有个嫁出去的大丫姐呢,二舅就这一个闺女,小时候都是背在背上长大的,疼着呢,您说这世道若真乱起来,大丫姐便罢了,她婆家一大家子人呢……还是那个意思,咱自家人什么性子,我心里有数,别人我可就不知晓了,表兄弟姊妹们成家的成家,说亲的说亲,亲戚那头也是亲戚,我管不了别人心头咋想的,我就只管自己多个心眼,防一手。”

卫老头指腹摩挲着小元宝,脚在水里搅了两下:“你考虑得周全。”

他那早死的婆娘只有两个亲兄弟,这些年两个舅子虽然对他多有嫌弃,但对大虎这个大外甥,那真是打心里疼着护着,没短缺过他一口。大虎心里有两个舅舅,自然啥事都要多想想,山下挖个地窖,只有他们三家人知晓,若未来世道真乱起来,嫁过来的媳妇惦记娘家人,嫁出去的姑娘也惦记婆家人,届时山下这个地窖里的粮食便能把关系掰扯开了,后头大家伙就分道扬镳,各管各的死活。

而山上那个地窖,算是一家子的秘密罢。

小心眼也好,私心重也罢,他们首要考虑的还得是自家人。

“那你就没考虑过,到时大家伙都在山里头住着,咋可能不知晓咱们山上还有个地窖藏有粮食?”你去地窖里拿粮食,凭空多出来的东西,他们看不出来啊?大家都不是傻子,知晓你防着他们,指不定心里头还会多想呢。

“我大舅二舅是那样的人?”卫大虎哼哼,“若他们真老糊涂了,我也不管他们了。”

卫老头看了他几眼,知晓他不是在说气话,若他俩舅舅真糊涂了,他就真不管他们了。

他儿子是认真的。

“尽量在入冬之前多存些粮食,等山下这个地窖挖好,咱也得买些粮存在山下。”说完近期的打算,卫大虎也不多留,拿着凳子起身,“反正您的任务就是三天两头去镇上赶集,编筲箕背篓啥的都得往后挪,您老了扛不动就少买些,多去几次就行。”

卫老头抬起脚就踢了他一身的洗脚水,个混账玩意儿,你才老了扛不动粮,他还能再扛二十年!

“赶紧滚!”他骂骂咧咧,挥手赶人。

卫大虎嘁了声,拿着板凳便出了他的屋,卫老头刚把银子放枕头下,他就又进来了,他还没张嘴骂呢,卫大虎过来端他的洗脚水,骂人的话就这般咔在了喉咙。

是混账了些,但也真孝顺呐。

卫大虎把他爹的洗脚水端去院子里泼掉,把洗脚盆随手放屋檐下,关了堂屋门。桃花已经把明日要带进山的被褥和衣裳都收拾出来了,虽只住一宿,但该拿的不少,明日还得早些起来烙些饼子带上,老屋里的灶房怕是不能用了,只能自带干粮进山。

“把银子给爹了。”卫大虎进屋后便说。

“嗯。” 桃花点头,她一想到明日又要走山路,脚底板就开始提前疼了。

“歇息吧,明日早些进山。”卫大虎说。

桃花应了声,把簪子取下来,梳了头,脱了衣裳便上了床。

卫大虎今夜难得没有把他兄弟放出来耀武扬威,但他的体贴是有限的,虽是没有亲密接触,但也隔着薄薄的衣料亲密挨蹭了一番,真是一日不见就想得慌。

一夜无话。

第二日天还未亮,桃花和卫大虎便醒了,夫妻俩穿好衣裳去院子里洗漱,接着桃花便去了灶房,卫大虎则帮着烧火。桃花烙了好些大饼,她还煮了一大锅稀粥,煎了三个鸡蛋。

朝食便是稀粥配饼子,一人一个煎鸡蛋,已是顶好的朝食。

还剩许多饼子,除了要带去山里的,桃花还得给爹留一些。明日能下山还罢,若是在山里耽搁了,爹在家又是随便对付一口,想到此,桃花便多给他留了些饼子,反正他们在山里也不缺吃的,还能去小溪边捕鱼呢。

被褥和厚衣裳都装在卫大虎的背篓里,还有刀具之类的,吃食便是桃花背着,另还有一个装水的木桶,擦拭物什的帕子,木桶里还放了把锄头,由卫大虎拎着。

他俩坐在院子里换草鞋时,小虎围着他们一个劲儿摇尾巴,一双湿漉漉的眼望着他们,小模样殷勤得很,瞧着是想和他们一道出门的意思。

卫大虎把它凑上来的脑袋推来:“就你这小胳膊腿,走两步路就摔一跟头,等你再长大些再说吧。”

小虎见他跟自己说话,尾巴摇得更欢了。

卫老头在旁边看着,道;“这两日我就不去镇上了,家里养了小鸡,还有这小东西,太小了看不了家,家里缺不得人。”

“昨儿它倒是在村里和那几条大狗玩得欢,把它丢大舅家里,让它自耍去,小鸡仔也不妨事,关在鸡笼里不放出来就行。”卫大虎想了想,又道:“不过也不着急这两日,等我们回来您再去镇上吧。”

卫老头点头。

太阳还没出来,夫妻俩便背着满满一背篓衣裳被褥进了山。

小虎跟着他们进了林子,卫大虎凶了两声,它才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委屈巴巴瞅着他们,直到再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它才一步三回头迈着四肢回了家。

今日不用赶着下山,夫妻俩便没那般着急,走的还是上次进山那条路,桃花都已经熟悉了,再不用问他还有多久才到。她依旧是杵着棍走路,许是已经有了两回进山的经验,路都走熟悉了,她这次进山竟不觉有多难熬,和卫大虎一路说着话,尚且没有感觉到时间如何流逝,就走到了小溪处。

这次没有捕鱼,他们寻了块大石头坐下歇息了半晌,在小溪里洗了手脸。桃花掬了一捧水洗脸,待冰凉的溪水压散了滚烫的面颊,赶路后的片刻休息时间便显得尤为宝贵,她迎面吹着山风,竟觉得舒服的不得了。

脱了草鞋,卷起裤脚,桃花寻了一块地儿,站在小溪里,任由水流冲刷着她白皙的小腿。

卫大虎看着媳妇,脸上全是笑容。

日子是这般岁月静好,而他们在为未来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而奔波着。

歇了半晌,夫妻俩继续赶路,这次再没有停歇,在正午时分站在了老屋院门前。

老屋还是如上次来那般,院子里杂草横生,屋子也是多年未住人的危房模样,桃花都不敢想今夜要怎么住在这里,这怕不是扩建房屋的问题,得推到重建吧?

但好歹有个遮风避雨的屋顶,总比啥都没有强。

把背篓从肩上卸下来,桃花先是去了那间藏着一箱子武器的屋子,卫大虎跟着进来,见她盯着床底下,便笑着说:“我把箱子给搬去地窖了,床底下空的,啥都没有。”

桃花点头,她摁了摁床板子,倒是没有要塌的架势,她就担心床板子不行,别晚间睡着睡着床塌了,那才叫闹出大乐子来:“被褥得有个干净地方放,我先把床收拾出来,大虎,这附近哪有打水的地方,你拿着木桶去打些水回来,上头全是灰尘,得擦干净才能放被褥。”

卫大虎道:“附近有小溪,我这就去打水,你在家里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

桃花点头应好。

卫大虎先是去了灶房,灶房屋顶塌了半边,土墙风吹日晒雨淋这么些年,造得已经没眼看。角落里有个没坏的水缸,他走过去把水缸倒扛在肩头,拿着从山下带上来的木桶,去了附近打水。

这条小溪没有瀑布和水潭,除此之外,和下面那条小溪没啥区别。

卫大虎放下木桶和水缸,卷起裤腿,从旁边薅下一把树叶子,拎着水缸便去了小溪里擦洗。

十多年没用过了,水缸脏的不行,都已经开始长苔藓,边缘也全是泥渣子。

就这般来来回回搓洗了十来遍,树枝上头的树叶都快被他薅了个干净,他这才收了手,举着擦洗干净的水缸上了岸。

用木桶舀水把水缸填个大半满,又打了一桶水,他弯下腰抓着水缸边缘一个使劲儿,身子半蹲,就这般把装了半缸水的水缸扛在了肩头。

拎着装满水的木桶,卫大虎循着来时的方向回去。

桃花把堂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搬去了院子里,只要是能搬动的物件,她都给挪到了外头。

山上老屋也是几间茅草屋,想来爹是住习惯了山上的屋子,在山下安家时,才会把屋子建得和老屋一样。桃花几间屋子都瞧了一眼,把还能用的家伙什都搬到院子里来,至于一碰就坏的席子,她都给卷吧卷吧丢到了一旁。

卫大虎回来便见院子里丢满了桌椅板凳,他把水缸和木桶放院子里,在外头喊了桃花两声。

“这儿呢。”桃花在侧屋应道。

卫大虎循着声去了侧屋,便见她望着已经塌掉的床板子发呆,屋里空旷了不少,东西都被她丢到了外头,就剩这张床板子。可眼下这床板子也塌了,他媳妇一只手还放在床板上头,瞧着是她伸手去摁,床板子便被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