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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说不过你!”大舅母伸手点他,脸上全是笑,“去就去,我大外甥亲自上门请我去喝羊肉汤,我不去是傻子,还得跑快些才好。”

“大嫂,你这就对了,我还真当你老糊涂了呢,外甥叫你吃饭都不去,傻子不是!”二舅张嘴就笑,结果被他哥猛猛地踩了一脚,疼得嗷嗷叫。

卫大虎在旁边瞧着也乐,二舅被踩了脚也不生气,眉宇间还都是喜气,他转念一想就晓得是咋回事儿。

长桥村的人去李家报信,村里定是许多人都瞧见了,村里啥都没八卦传得快,二舅怕是听了这消息,晓得朱屠夫死了,一高兴就拉着二舅母过来。不然就二舅母那性子,怕是宁可坐在家中愣神,也不乐意出门踩雪渣子,冻脚啊。

果然,陈二舅搭上他肩,一脸幸灾乐祸挡都挡不住,神秘兮兮道:“朱屠夫的事儿你听说没?”

卫大虎佯装不懂:“啥事儿啊?”

“嘿,就晓得你还没听说,山脚下就是这点不方便,啥事儿都不知道。”二舅嘿嘿嘿笑道:“今晨长桥村的人去李家报信,好家伙,也不知朱家咋找的人,嗓门比我还大,嚷得全村人都听见了,朱屠夫他死了!”说到最后一句时,那语调抑扬顿挫,还猛一拍大腿,可见心里有多激动。

“哎哟,我就说那鸟雀咋老往我家飞,好家伙,原来是提前报喜啊。”二舅阴阳怪气,“瞧他上回多牛气,还冲我们放狠话,结果怎么着,我们还好生生活着,他却已经躺进了棺材里。”

“就是不晓得这人咋死的,传信那人也没说。”大舅母恨急了李朱周三家人,听到这消息也是高兴得直拍手,暗道他死得好,活该他死,苍天真是有眼,就不该让他活过今年。

“陈大锤的闺女不是嫁到了长桥村,回头你上门去打听打听。”大舅对大舅母说,“这事儿还是得搞清楚才好,大虎原还说要去县里,如今朱屠夫一死,那就不用……”说到这儿,他话音一顿,扭头看大外甥。

“今儿没看见你出村呐,你啥时候去周家村接的你岳母?”陈大舅说着一拍脑门,哎呦他个蠢人,就说哪儿不对,光顾着高兴了,半点没动脑子,就说这好生生的一个人咋就突然死了,大虎这是已经去县里还回来了?

都不是傻子,听他这么说,大家伙齐齐缓过劲儿来,扭头看向卫大虎,好家伙,原来如此!

卫大虎点头:“昨儿从县里回来的,雪下得大,没敢走夜路,在周家村歇了一晚,今晨回的家。”说完笑了笑,大舅家是苦主,这事儿得仔细和他们说说,他便从请人写纸条,到找人递纸条,到最后一群官爷上那家府上,最后跟在驴车后头去了长桥村朱家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他当时就站在朱家外头,看着那个家丁是如何颠倒黑白的,他虽不知府里具体发生了啥,但可以确定马脸衙役不是朱屠夫毒死的,而且中毒而亡这个说法是否存在都存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四人都死了。

“那家夫人是个心狠果断的,事发后,她把四个人全都杀了,把锅扣在了朱屠夫身上,只用一个‘畏罪自尽’的理由,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因她和县衙主簿大人有亲,案发后立马报了官,就如今县衙那情况,只要上头打声招呼,官爷们再去走个过场,这事儿就算过了明面,‘朱屠夫投毒谋害衙役一案’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如果只是如此,卫大虎顶多觉得那夫人果断,可后头发生的一切,她命人把朱屠夫和外室私生子的尸体拖去朱家,那才真的是心狠。

昨儿傍晚朱家的热闹,那场面,几乎全村所有人都来了。

她杀了人不算,还要把尸体拉回来,这是为啥?当然是既要他死,又要败他身后名。

“她势必不愿承认外室和私生子的存在,既然朱屠夫这些年帮着衙役欺瞒她,年年都打着是他‘妻儿’的幌子,把外室和私生子带进她家门戏弄她,她就干脆做实了这事儿,她们母子不是他的‘妻儿’吗?那就全拉回朱家,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朱屠夫帮着照看这对母子,只要有心人去镇上一打听,定能打听到她们母子的存在。这口黑锅,朱屠夫是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这,这咋恁多弯弯绕绕。”大舅母都要听糊涂了,原本以为只是很简单一件事儿,怎的好似还挺复杂。

“县里人就是不一样,脑子聪明,心也狠。”二舅却听明白了,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这女子心狠起来,真没男人啥事儿。马脸衙役伙同朱屠夫戏弄她,事情败露后,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把男人给杀了,再嫁祸到朱屠夫身上,既然那女子和男娃明面上是朱屠夫的“妻儿”,成,她便装作啥都不知晓,命下人把这一家三口给拉回了长桥村,嚷嚷得全村人都知晓,朱屠夫在外头养了外室生了儿子。

她没揪着自己男人养外室生儿子这事儿不放,而是帮着女子正了身份,帮着私生子“认祖归宗”。最绝的是,因着帮着马脸衙役照看外室和儿子这事儿是个秘密,朱屠夫从未和家里人提起过,他这人又整日在外头跑,三天两日不着家,定河镇也没多大,他在外头还有个寡妇相好,咋可能没个风言风语传出来?如今他一死,县里的夫人说他年年都带着“妻儿”上门吃酒,妻儿啊,还年年,怕是朱家老两口真以为那是他在外头养的女人。

那男娃,真是他朱家的血脉。

被杀了还不算,还要认别人的儿子成自己的儿子,陈二舅打了个哆嗦,真狠啊。

整件事里,这也是让卫大虎觉得日后得藏紧些的原因,如今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夫人一家,已死的四人,还有他这个躲在暗中传信的人。

嗯,卫大虎抬头看了眼默不作声的众人,还有他们……和马六和他老子。

从递信儿,到他回马六家背个背篓的工夫,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位夫人便把所有人都杀了,可想而知她有多愤怒,怕是恨不得把所有知情者都灭口才好。

如果叫她知晓他的存在,卫大虎可以肯定,那日他怕是没那么容易出城。

“所以这事儿,日后再不要提,全都烂在肚子里。”卫大虎看着他们,叮嘱道:“什么朱屠夫,什么马脸衙役,夫人……没有,通通没有,不晓得,不知情。”

方秋燕一个劲儿点头,她听完都害怕了,啥啊这都是,怎么这么吓人,果然她只是一个泥腿子,哪里玩得转那些,若是叫她知晓他男人在外头养婆娘生娃子,她顶多揪着他扇巴掌,坐在地上哭嚎命苦。怪道人家能当夫人呢,这手段魄力脑子,她们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再不提了,再不提了。”大舅母连连抚心口,抚完又去抽大舅的后脑子,抽完又瞪二舅,“就你俩最没脑子,嘴巴还不把门,可都记住大虎说的了,这事儿都烂肚里,不准说,不准提,敢出去胡咧咧我削死你们!”

“哎呦晓得了晓得了,我又不是傻子。”大舅龇牙咧嘴嘶嘶喊疼。

这事儿闹得,喜悦都大打折扣了。

卫大虎见此咧嘴直乐,见他们胆战心惊的,起身拍拍裤腿:“我说这些可不是让你们担心的啊,就是跟你们说有这个事儿,自己心里有个谱就成。慌啥,人都不知道你们的存在,我藏得好,没露出马脚。”马六也不可能作死,所以这事儿没啥好担心的,就这样了,日后不提便好。

他起身,大家伙便跟着起身。

“成了,时辰不早了,你们收拾收拾先过去,我还得去趟二牛家呢。”他说完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米就算了啊,别带,看见我就给你丢出去。拿些菜就成,家里没啥菜了。”

“嘿,这小子。”陈大舅直乐,乐完就盯着屋檐下一群人,也不要他多说,陈大石兄妹三个直点头,两个儿媳也是,都晓得了,哪儿敢往外说啊,定都烂死在肚子里。

从大舅家出来,卫大虎径直去了陈二牛家。

倒是运气好,他们夫妻俩都在,吴招娣瞧着正要去灶房烧火的样子,见他登门,陈二牛脸都臊红了,局促地给他开了门,呐呐着不晓得说啥。

卫大虎看得来气,反手就是一巴掌呼他身上,笑骂:“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扭扭捏捏的,真烦人。”

骂完又对站在一旁耷头耸脑的吴招娣道:“家里今儿杀了头羊,桃花已经把羊汤炖上了,你家灶房里的火该灭灭,和我一道家去喝羊汤暖和暖和!”

“我……”陈二牛红着脸,正要推辞,身上又挨了一拳。

卫大虎都不稀得看他了,对吴招娣道:“赶紧的啊,铁牛在村里和狗子他们堆雪人耍,你们熄火关门都抓紧了,我在村头等你们。”

说完,不给他们拒绝的机会,转身就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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