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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时辰定的很早,当时蔡玠刚下山,行李都放进了轿子,嘱咐了柳嫣几句,不过好好保养身子之类的话。柳嫣因为被下了面子,一直有些别扭,面对离别的关心,心绪终于平静了些,乖乖点头,依依不舍上了轿子,走出一段距离,她忍不住捞起帘子回头看,并列的两个人影在她的视线中远去,她看到他极其自然捉住身边人的手,转过头去神色温柔,心里咯登一下,想看仔细,轿子转过树影,再不见人的踪迹。

冯敏被蔡玠捉着手,掩嘴打个哈欠,回到家还不能歇息,将床上用过的被褥拆下来泡着,还想将屋里清扫擦洗一遍。蔡玠将她按住了,也是一脸的疲惫,他这几一样没睡好,各处将就。

一起动手将被子铺好,便拉着她倒进床里补觉,冯敏想起来,被牢牢圈着,听他说先睡一觉,下午叫钱大姐来收拾,不准她再劳累。

卧佛山的开矿工作已经完全上了正轨,一车车黄金重兵押走,朝廷在几个党派的周旋之下派了一个铁杆保皇党来监工。蔡玠的任务完成了,所有的一应事体全部由他经手,滴水不漏。冯敏是知道他为三皇子做事的,具体做了什么安排她不清楚,但这里面三皇子铁定能分一大杯羹,可以功成身退了。

秋风从北疆吹到庭州时,冯敏肚子已经五个月,圆滚滚扣在肚皮上,每跟赵欣娘往山上跑的勤快,身体有力纤长,一点水肿都没有,经常看得蔡玠心惊胆战,又劝她不听。

回程的路上一路悠闲,力求稳妥,车子进了云阳城,先没有回刺史府,而是转向冯敏家,朱秀儿半年没见闺女,再见女儿挺个大肚子,高兴地差点傻掉,忙将人引进屋里安坐。上一次行程匆匆,蔡玠没进屋,这一次怎么也想看看冯敏以前生活的地方,在屋里聊了一会儿,朱秀儿使人去叫冯老三,自己忙着张罗饭菜,好在姑姑跟娟儿表妹在,姑嫂俩扎进厨房,叫娟儿招呼客人。

娟儿小丫头才十二岁,哪里见过那么有气概的人,见蔡玠第一面便张口叫姐夫,冯敏立刻将表妹拉回来,叫她别那么没规矩。蔡玠拉住冯敏的手,不满地捏了一下,从腰间取下一块成色极好的青玉佩,送给娟儿玩,还不准冯敏拦着,娟儿捧着漂亮的玉佩,看着两人斗嘴,直到冯老三进来,忙去问舅舅该不该收。

冯老三连县令都没见过,更别说刺史府公子,女儿又是为妾的,怎么招待都不好,简单问候了几句,便卡壳了。屋里气氛沉闷,蔡玠站起来,将冯敏也扶起来,“去你屋里歇歇,等吃饭了我喊你。”

“对对,你们走了一路,肯定累了,敏儿带大公子去睡一会儿。你的屋子你娘定期打扫,被褥前两天才换过,都是干净的,我正好去打点酒,喝点解乏。”

冯敏的屋子在院子西面,小小的一间,大件的东西都很有年代感,许久没有人住,也丝毫不潮,床帐被子舒服柔软,充满阳光的气息。冯敏扶着肚子坐下,蔡玠在她屋里东转转、西摸摸,对什么都很感兴趣,还将篓子里一些小玩意一一捡起来问她是什么,什么时候得的。

这些东西,都充满回忆,少不得给他解说一二。看她脸上温柔的笑,便不免想到刚才,表妹喊他姐夫,被她拉过去捂嘴,他的高兴持续了短短一瞬,记到现在还过不去,便从篓子里挑了一个应该是她用过的小香囊,精致细巧,散发着淡淡的干桂花味道,“把这个送我吧,正好我缺一个。”

冯敏伸手去抢,没有拿到,只好道:“那个很旧了,是我十五岁的时候做的,针指也不好,我重新做一个给你吧。”而且那是她准备送给别人没送出去的,里面还有字呢,冯敏真不敢给他。

从刚才他拿起篓子她就很在意地盯着,仿佛有什么秘密怕被勘破,所以才会一一问过去,其他的就算了,这只香囊她大着肚子还来抢,蔡玠就很在意,视线眯了眯,当着冯敏的面将里子翻出来,果不其然,一个‘佑’字工整地秀在青竹背后。

屋里气氛一下就变了,冯敏缩着手不敢言语,蔡玠心头的酸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还不能吓到她,故作淡然道:“别告诉我这是给你哥的。”

他又不是不知道哥哥的名字,冯敏不敢撒谎,斟酌道:“是给我哥一个朋友的,当时是他十八岁生,我哥想不到送什么礼物,叫我帮忙做个东西,我那段时间正跟姑姑学做香囊香包,就试了一下。”

蔡玠捏着小香囊,恨不得掌心蹿出一股火,烧他个干干净净,面上却漫不经心把玩着,明明不是滋味,还忍不住刨根问底,“怎么没送出去?对方不收。”

“他跟我哥一起参军了,走得匆忙,就忘了。”这倒是实话,冯敏语态平和。

“喜欢人家吗?”肯定喜欢吧,还在里面巴巴绣上名字,给他的东西都没这么用心呢,一颗心已经快被醋泡酥,又像被人攥住,很不是滋味。想到她喜欢别人,求而不得,心里便又气又痛,还有难言的恼怒委屈,复杂得很。

“没有,只是我哥跟人玩得好,一来二去比较熟而已。我给我哥绣荷包、做衣裳里面也绣名字的,他们都粗心,经常看不好自己的东西,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真的不喜欢?”他不甘心。

“真的没有。”冯敏解释再三,又被他磨着承诺给他绣荷包、做衣裳,也要把他的名字绣上去,两个字都绣,才勉勉强强接受她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