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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面装着的是她和皇兄的孩子。

她隐约有了一种安慰,无论怎样,她的孩子是只属于她的,从它诞生之际,他们血脉相连,安危与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彼此。

若是这个孩子能有几分像皇兄就更好了,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这样,即便日后皇兄不再只属于她,她也能从孩子身上,获得几分慰籍。

她年幼皇兄几岁,未尝见过皇兄稚嫩孩童时期的样子,皇兄却经历过她的牙牙学语,每一次稚拙与成长,细想起来,其实有些不公平。

但她可以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去看见那些她未曾参与过的时光。

这般想着,谢卿琬心头的阴霾也消散了一些,唇角久违地勾起了轻微的弧度,伴着细细的雨声,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

血,满手都是血。

谢卿琬连退三步,惊魂不定地靠在墙边的时候,才发觉手上的血并不是自己的。

她愣愣地看着前方,前一刻还挡在她前面试图保护她的人已经被利刃穿心,重重倒下。

那是温家派出来的,负责保护她的家丁,他温热的血飞溅到她的脸上,顺着她白皙的皮肤,流下狰狞的痕迹。

倒下的尸体在她前方甚至铺就了一条路,不远处弥漫着滚滚黑烟,有人浇上桐油,放火点燃,试图烧毁一切。

谢卿琬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不会死,在绝望之中,她甚至忘了哭泣。

后来,她的眼幕中出现一个人,那个人一身黑色外袍,步伐不急不缓,与周边凝重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谢卿琬双手环臂,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直到来者的脸清晰地映入她的双眼,她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是你!?”

……

谢卿琬大口大口地喘气,从睡梦中惊醒时,背后的衣裳已经彻底湿了。

在梦中,她即将被谢少虞掳走之际,也曾奋力挣扎,可惜却无济于事,只能发泄般地咬着他的肩膀。

谢少虞这时还不忘在她的耳边威胁:“你大可以随便咬,但你以为你以后还有机会见到谢玦么?”

他不忘嘲讽:“你公然忤逆他,一个人跑到了许州,他必然不会再管你,别忘了,他是太子,是晋朝的储君,能在那个位置坐那么多年的,能是什么感情用事之辈?”

“从前谢玦对你好,不过是像养鸟儿似的,养着玩罢了,鸟儿若是听话,叫声好听,羽毛鲜丽,还可以逗逗趣,也不吝赏几分笑,若是不知好歹惹恼了主人,只有被抛弃的下场。”

“我的小鸟儿,你别再天真了。”

谢卿琬只记得当时自己用尽全力咬着谢少虞,心中也自然不肯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

只是,谢少虞出口的言语,却还是如一根根尖刺,直直地刺入了谢卿琬的心。

不是为着她自己,而是为着皇兄。

谢卿琬终于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伤皇兄伤得有多深。

她今生还有机会弥补吗?

……

谢卿琬猛然惊醒,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梦,而是那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前世。

她曾亲身经历过的一切。

梦中的后面,她被谢少虞的迷香给迷晕了过去,醒来已经到了他困锁她的那方小院,也是她前世人生最后的居所。

谢少虞是用手帕紧捂住她的鼻子将她迷晕过去的,当时她奋力挣扎,却还是无济于事。

而此时,黑暗中,谢卿琬感觉自己的身边好像有什么动静,她刚想出声去唤寒香,就感觉到一只微冷的大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唇。

“唔……”谢卿琬浑身警觉,汗毛直竖,想起梦中发生过的一切,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挣扎着喊:“谢少虞,你……”

一股温热的气息悄然贴近,吹拂在她柔嫩的肌肤上,令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琬琬,你便这般想唤谢少虞的名字?”

嗓音温温沉沉的,听起来无比熟悉,谢卿琬这才停止了挣扎,偏头惊愕看去:“皇兄?”

难怪方才她腹中的孩子像有所感应般的没有反应,她做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莫非这就是血脉相亲?谢卿琬觉得有些神奇。

可惜她没有办法让皇兄知道这些。

谢卿琬刚想问谢玦为何夜晚突然来找她,还一声招呼都不打,虽然她并不介意,但这样的事以前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

就感觉身子一轻,竟是腾空而起,谢卿琬忍不住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搂住了谢玦的脖子。

这才发现,他居然将她拦腰抱起,正闲庭胜步,走出昭阳殿。

此时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还是带着一些湿润的水汽,以及微微的凉意。

于是谢玦在抱谢卿琬的时候,连人带被子,将她裹着一齐抱了起来,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倚在他的怀里。

暖融融的热意自谢玦身上传递而来,流转到谢卿琬全身。

谢玦的脚步亦很稳,她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摇晃颠簸。

虽然谢卿琬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并不担心,但还是忍不住问:“皇兄,我们这是去哪儿?”

“为何不白天再去呢?”她发出了真心实意的疑问。

谢玦微微低头,将怀中的少女脸颊的每一分,都深深刻入自己的脑海。

他摇头:“白天就太晚了。”

谢卿琬睁着懵懂的眼:“为什么晚了?”

谢玦笑了出来,谢卿琬很少见到他这般开怀大笑,以至于过来许久才停下。

“琬琬。”青年的嗓音还隐带笑音,“你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谢卿琬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皇兄如今怎么也变得这么坏,还会卖关子了。

谢玦的声音却突然隐去了,像是陷入了某种停顿。

此时不远处皇宫御林军巡视的队伍经过,谢玦拐了一个弯儿,带着谢卿琬来到了转角的墙边,将她抵在了墙和他的中间。

谢卿琬的呼吸的空间一下子变得十分狭小,而谢玦似是担心冷硬的墙面硌到她,还以手垫在她的后背处。

她浅而快地吸着气,舌头有些打结:“啊……做什么呀?”

谢玦轻抬下颌,示意她看向前方执戈远去的御林军:“琬琬难道没有发现,我方才刻意避开了皇宫巡防么?”

“噢。”谢卿琬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这和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关系吗?”她全然天真地问着。

谢玦看着她这副毫不设防的样子,忍不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怜爱道:“自然有关系。”

此时御林军的那片亮光已消失在视线尽头,谢玦重新从墙角后绕出,脚步不停。

谢卿琬眼看着他们离宫门越来越近,大有径直出宫的架势。

后面发生的事果然又印证了她的猜想。

皇兄似不想惊动太多人,带着她,足间轻点,就那么越过了宫墙,跳到了外面的皇城地面。

“皇兄,你什么时候还会这个?”谢卿琬忍不住惊呼。

谢玦微顿了顿:“以前便学过,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随意使用,近来身体好了不少,自然便可以用了。”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京城民间?”谢卿琬问。

“不是。”

“那……出城去京郊?”谢卿琬犹豫了一下。

“也不是。”谢玦否认。

他伸手替她拉了拉肩膀处的薄衾,仔细裹好:“琬琬,假如我现在要带你私奔,你愿意么?”

谢玦的话语认真,不像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