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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告诉淼淼,你妈妈绝不是那种看到男人耍帅就会心动的女人。

迎着淼淼亮晶晶的大眼睛,池潇叹了口气:“我们明天的首要任务是看你滑雪。你再不睡,明早可要起不来了。”

淼淼踢了踢被子:“我还不困呢。”

池潇第一次陪小孩子睡觉,坐在淼淼旁边像个雕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片刻后,他灵机一动,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算盘玩具,明灿带来的,出门玩也不能忘了学习。

池潇:“既然睡不着,就来算几道数学题吧。”

淼淼:“……”

池潇靠着床头给淼淼出题,才算了五道20以内的加减法,刚才还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小孩,薄薄的眼皮已经开始往下耷拉。

“七加七,先凑一个……十,还多了一二三……四……”

淼淼嘴巴还在嘟嘟囔囔,脑袋一歪,眼皮彻底合上,就这么抱着小算盘睡着了。

池潇将淼淼身子放平,拿走他怀里的算盘,掖紧被角。

晚上九点,远不到池潇平常睡觉的时间。他从包里翻出笔电,坐在靠窗的悬浮桌边,凝神敲起了代码。

别墅一楼。

明灿找了个离主卧直线距离最远的地方,支好乐谱架,练习音乐会上要表演的曲目。

身前是一面落地窗,窗玻璃映出她纤瘦的身影,执弓的手臂微微绷紧,线条流畅又富有力量感,琴弓滑动在琴弦之上,清越至极的乐声在空旷的室内蔓延开来。

即便已经疏于练习许久,只要一握住琴弓,明灿还是轻而易举就找回了曾经的手感。

她很喜欢小提琴。

可是,她也喜欢金钱、权力,想成为家族继承人,掌控整个明家,创造新的财富。

照理说,掌握权力和艺术并不冲突。

明灿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以全市前五名的成绩考入B大,在为她举办的升学宴上,明灿意外听到爷爷和父亲私下聊,女孩子学金融没有用,灿灿小提琴拉得那么好,应该去读音乐学院,以后在舞台上当个漂漂亮亮的演奏家。

沾钱的事儿,交给男人就行。

那一天,明灿忽然发现,她妈妈是画家,姑姑是艺术系教授,堂姐在国外学声乐,而家族里的男性,小时候可能学过一段时间的艺术,但是没有一个人以此为生计,毕业之后就纷纷加入家族企业,担任或高或低的职位。

明灿的脑子告诉她,艺术没有错,小提琴更没有错。

但是她的双手,选择放下琴,放下弓,面对长辈让她在家宴上表演小提琴的要求,她婉言谢绝,说自己已经不太会拉了。

这一次,在朋友怂恿之下,她一时脑热,冲动地答应了参加寒假音乐会。

直到现在,明灿也并不后悔。

不过。

等音乐会结束。

她应该会再次放下手里这把琴,彻底屈服于心里那股对于家族、对于性别不公的叛逆。

……

连拉了三十几分钟,明灿肩膀有点酸。短暂的休息时间,她抬头瞭了眼窗玻璃,才发现身后黑暗的空间里,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盏暖黄色落地灯。

明灿回过头,看到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倚着吧台,正在喝水。

“学长?”她有点诧异,“你什么时候下来的?”

池潇:“刚刚。”

“哦。”明灿边活动肩膀边说,“我要接着练了。”

池潇:“你拉你的。”

他语气淡薄,好像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明灿没好气地觑他。除了落地灯,池潇身边还有一抹荧光,来自吧台上一台摊开的笔电。

“你要在这儿写代码?”

“嗯。”池潇长腿一跨,懒懒地坐在吧台高脚椅上,“卧室里太闷了,这儿比较宽敞。”

“……”明灿无言,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吧台位置离她拉琴的地方并不近,两个人各居一隅,倒也不会互相打扰。

明灿自认为拉出来的曲子绝不是噪音,说不定还有激发大脑灵活度的功效,真是便宜他了。

回过身,她拾起琴和弓,装作没池潇这人,继续专注地拉琴。

落地窗外夜色昏昧,陌生的度假村,枯槁的树影,寒凉的雪色,时不时还有黑暗的人影从不远处的路上晃过。

明灿并不胆小,但她刚才独自一人站在这里拉琴,为安全考量,免不了分一部分心思,注意着室外的风吹草动。

而现在,身后暖色的灯光遥遥投映过来,她忽然就能够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不再管其他事情,只安心拉她的琴。

时间在泠泠乐声中缓慢流逝。

练了一个半小时,明灿有点累了,收拾东西准备回楼上,洗洗睡觉。

经过池潇身边,瞥见他电脑屏幕上一长串闪烁的代码字符,明灿没忍住,凉凉地说了句:“学长,你卷到我了。”

没有告别,没有晚安,撂下这么一句风凉话,明灿抱着她的乐器乐谱,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

池潇单手支着额,眉眼散漫,没出声,似是懒得理她。

回到房间,明灿玩了会儿手机,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十一点,明天他们得早起送淼淼去上课,池潇这个卷王现在还在楼下写代码,明天起不来怎么办?

思及此,明灿走向卧室门口,想下楼催池潇睡觉。

刚打开门,她眸光一怔,发现外面的灯全熄了,入目一片漆黑。刚才她上来的时候,一路上的灯明明都亮着,这才过了几分钟?

明灿摸黑走到楼梯处,往下一瞭,一楼也是黑洞洞的,不见一丝光线。

池潇已经回去了么?

这么快。

明灿望着漆黑的空间,不知想到什么,转身回房间的时候,忍不住瞥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目光微微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