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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间雾气缭绕,悬寒寺半隐半现的山雾之中,空灵的撞钟声回荡悠长,宛如世外之地。

经堂内,住持正坐在殿中央的蒲团之上,在与一众僧人讲经,看到从殿外走进来的凝烟,双手合十,慈悲一笑:“施主又来听经。”

凝烟也合手一礼,“打扰师父。”

看到住持示意,凝烟走到一方蒲团前盘膝而坐,沉心听讲经。

等一场讲经结束,日头已经当空,天边的雾气被照散,僧人依次往大殿外走,凝烟拍了拍略有些发麻的腿,也站起身。

一阵喧杂声从大殿外传来,似是有人在跑,又有许多人在后头追。

“施主,是要寻何人?”

“寺庙清净,还请施主不要乱闯。”

凝烟听着动静,眉头逐渐蹙起,该不会又是叶南容,她越想越有可能,赶紧走出经堂。

看到被三四个僧人追着,左顾右盼,行色匆匆的那人,凝烟吃惊道:“陆二哥哥。”

陆云霁四处寻找凝烟的踪迹,听到声音立刻朝她看来,绷紧的神色可见的一松,快走上前,“你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凝烟问。

看到追来的僧人,她歉疚笑笑,“陆公子是我的朋友,有事寻我,给师父添麻烦了。”

待周遭的人走散,凝烟转头看向陆云霁,见他一脸灼急,便猜到了他为什么会来,

“我已经听说了。”陆云霁满是心疼不舍的看着她,“叶家人怎么欺负你了?可是叶南容逼着你和离?”

他以为那次开诚布公,叶南容能有所转变,可万万没想到,他听到的竟会是两人和离的消息,多番打听,才知道她暂住在此,于是马不停蹄的赶来。

凝烟摇头说:“是我自己想要和离。”

陆云霁却不信,凝烟的性子他了解,天大的委屈她都只会往肚子里咽,和离这么大的事,影响的不只是她一人,还事关沈家,她是万万不会做的。

“是不是他们要挟逼迫你,你只管与我说,我便是状告到御前也要替你做主。”陆云霁愤慨绷怒,他都不敢想,她是如何被逼着同意的和离。

“真的不是你想的这样。”凝烟郑重其事的看着他,“是我与叶南容夫妻情浅,是我自己的事。”

她说的最后几个字,就是不需要陆云霁插手的意思。

陆云霁也听出她的意思,除了朋友关系,他没有任何立场去置喙她的事,无力的颓唐涌上心。

凝烟心中不忍,“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真的没事。”

陆云霁对上她含着小心与忧忡的双眸,良久,松出口气,笑道:“你没事就好。”

他将不该外露的情绪收起,“但你记住,不管任何事都不要独自面对,还有我。”他默了默又说:“我可是答应过老夫人要照顾你的。”

凝烟已经知道了他从不表的情思,也感激他的分寸,点头认真说:“我知道。”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陆云霁问,“不如你和凝玉就暂住到我府上,有我在你总归不用害怕,我一定会照顾你,母亲也十分担心你。”

凝烟摇头拒绝了,“我有住处,叨扰你总不好,而且,再过段时日,我就打算回江宁了。”

陆云霁沉默了片刻,点头说:“回江宁也好,只是路途遥远,我安排人马送你。”

凝烟犹豫要不要麻烦陆云霁,想到自己打算瞒着叶忱离开,那一路上势必要自己走,她和凝玉,加上宝荔宝杏四人都是女子,就算请镖师护送也不够安全。

权衡之后,她也不再推拒,“那就多谢陆二哥哥,不过,动身前,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怕惹来牵扯。”

陆云霁一口答应,“你什么时候准备走,告诉我就行。”

凝烟万般感激的朝他一笑,给他了一个日期,也给自己一个期限,“那就一个月后的今天。”

陆云霁离开后,她也把这事告诉了沈凝玉,她郑重其事的叮嘱,“你切记不能让旁人,尤其是六爷知道。”

为了以防万一,她连宝荔和宝杏都没有说。

否则,她总有预感,她会走不了。

“阿姐放心。”沈凝玉点着头,笃定道:“我谁都不会说的。”

凝烟温柔的朝她挽笑:“那就好。”

……

叶府里,叶老夫人下了严令,谁都不能让叶南容出去,铁了心一定要他屈服了为止。

而楚若秋在忐忑了几日后,不见老夫人对她有任何举措,心中猜测一则是表哥并没有将事情揭露出去,二则是就算老夫人知道了,现在这种局面,她为了大局,也只能息事宁人。

楚若秋高悬的放心稍稍放下一些,轻轻咬唇,心里幻想着表哥对她总还是心软不舍的,于是让凌琴给自己收拾一番,准备去巽竹堂。

往日清雅的巽竹堂,莫名透着股没有生机的荒寂,楚若秋一路往里走,心中想着,等日后她嫁进来,必然要将这院子上下翻新一遍,将沈凝烟的痕迹都抹去。

玉竹听见动静,从后头走出来迎接,“表姑娘。”

楚若秋略微蹙眉,“怎么也不再前头服侍。”

玉竹一脸欲言又止,满是忐忑的说:“三公子不让我们在跟前招眼,谁也不能去打搅。”

“我也不行?”楚若秋反问。

玉竹左右为难,想着表姑娘就是日后的三少夫人,口中踌躇说着“不敢”,然后退到了一边。

楚若秋走到正屋外,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浑浊的酒气,而叶南容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中衣,颓丧靠坐在罗汉床上,一杯接一杯的饮,身边摆着一件件都是沈凝烟遗留没有带走的东西,有衣衫,有掉落的耳铛……

楚若秋何曾见过他这样,在她心中,他永远都是最耀眼,最意气风发的样子,他怎么可以为了沈凝烟变成这样!

胸中升起满腔怒意,楚若秋深吸了两口气快走上前,夺掉他手里的杯子,“表哥伤害未好,怎么能这般没有节制的饮酒。”

“谁让你来的。”叶南容抬头迷着眼看她,眼里的冷漠让楚若秋心口发凉。

“表哥。”楚若秋声音带颤,“你为何要对我这么狠心?”

叶南容嗤笑一声,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她这张柔弱的脸,“你说为什么?酒里的药是你下的。”

楚若秋眼中一晃,她记得自己那日并没有正面承认药是她下的,于是还想辩解,“我知道表哥听见了我和叶窈的话,可是你真的冤枉我了,六爷已经查到那药出自销春楼,四夫人一问赵品文关于销春楼的事他就心虚了,若不是他做的,他何必心虚。”

叶南容缓缓点头,“我差点忘了,当初你故意和赵品文相看,也是为了想要刺激我。”

“表哥!”楚若秋失声惊呼,心中顿时大慌。

叶南容迈步朝她逼近,楚若秋惶恐后退,叶南容盯着她,一字一句说:“还有离京那日,你摔下马车,也是故意的吧?”

“不是。”楚若秋不断摇头,“真的不是,我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都能拿清白开玩笑,还有什么不敢的?”叶南容勾唇讥笑,“我再三对你顾及,对你怜惜不忍,我都不知道我做得什么蠢事。”

楚若秋脸色煞白,试图去拉他的手,“摔马的事,真的不是……”

叶南容一把甩开,楚若秋身子被牵扯的力道带的一歪,跌倒在地,她痛苦折眉,戚哀哀的望向叶南容,“表哥……”

“现在你的话,我一句都不信。”叶南容直截了当的打断她。

楚若秋一震,如同被抽了灵魂,目光空洞,她喃喃道:“我都是因为喜欢表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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