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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诀把自己关在酒店里,每天写歌。

但他像中了魔似的,每次写完一首歌,脑子里就冒出《春日将尽》,然后就把这歌废了。

歌是不好吗?不是,但那么一比,总觉得少点什么。

他一连四十几个小时不睡觉,就在那里写歌,后来李雪琳来了,找酒店经理一问,说这段时间人就没出来过,也不要客房服务,除了送了一次酒,门都没开过。

李雪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去找时诀,好不容易把门叫开,一个照面吓了一跳,时诀那眼睛都睁不开了,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睡袍全是褶子,浑身烟酒的呛味。

“这哪行啊!”李雪琳道。

时诀没让她进门,靠在门边,问她:“有事吗?”

李雪琳抱着手臂,皱眉道:“这不行,时诀,这样吧,我们讨论了,我拿点Demo你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灵感。你放心,都是公司自己签了保密约的音乐人,不会有问题的。”

时诀脑子反应得慢,声音哑得不行:“……作弊啊?”

李雪琳:“不是作弊,公司有公司的考虑,这事必须完美解决,不然会对你的势头造成很大影响。”

时诀歪过头,淡淡道:“姐,怎么这么紧张,他哪有这么大面子。”

李雪琳:“不是,我是看你……”

“哎,”他轻声打断她,笑着说,“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我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李雪琳叮嘱他要正常吃饭睡觉,然后就离开了。

时诀坐在桌旁,接着写歌。

到最后一天,时诀又熬了一夜,天蒙蒙亮,他看着窗外寂静的黎明,眼睛都是花的。

他这么静坐了好久。

李雪琳来找他,时诀把曲子给她,说:“后面我就不去了,我休息一下。”

“行行行,”李雪琳看他这模样,真怕他猝死,“你快休息。”

那首歌,被拿去给了阿京唱。

时诀关上门,洗了个澡,拉上窗帘,一口气睡了二十个小时。

其实那应该不算睡,准确说,他应该是晕过去了。

那窗帘就再也没拉开过,时诀也不叫人打扫,除了送点吃的和酒,他完全不开门,他开着音响,放着音乐,就在屋里待着。

决赛那天晚上,时诀直接断网睡觉,第二天早上,他醒了。

周围静悄悄的。

他拿手机来,李雪琳昨晚就发了消息,说阿京赢了。

时诀就那么趴在床上,用手机看了一遍重播。

过程没什么意外。

但是正片下方,有一些采访,大多数都是关于阿京的,还有些别的选手内容,其中有一个题目叫“英晖以前觉得YAXIAN‘假’?”

时诀点进去,那是赛后的一个小采访。

主持人问英晖,对这个比较结果有什么感想?

英晖说:“我非常高兴能参加这次节目,受益匪浅。”他顿了顿,又说,“我还想说一句,阿京决赛这首歌是我整个节目里最喜欢的歌曲,旋律非常美。”

主持人:“你还是特别看重旋律。”

英晖:“对,旋律是情感最集中的体现,现代人把人驯化得过度理性,情感发育失常,只能靠强刺激来带动,但这其实就跟毒品似的,后续只有无穷的空虚,真正美丽的旋律,像一些古典音乐,民族音乐,带给人的反而是平静和满足。”

主持人说:“阿京这首歌确实旋律优美,我听得都非常感动。”

“因为那是真的。”英晖说,“说实话,这首歌的作者,我一开始不看好他,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他不信任自己写的东西,所以要靠极丰富的内容去掩盖这种‘假’,这种歌不会好听的,因为只有‘坚信’的时候,有些东西才会从天而降。”

主持人问:“这种东西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英晖耸耸肩,说:“反正,是我之前想错了,他完全有这种情感表达的能力,也许他现在真的在做一些风格尝试吧。”

时诀退出手机。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手机很多未读消息,他知道公司的人非常激动地想要找他,但他现在有点懒得理他们。

当他决定从《银鱼组曲》里摘歌给阿京唱的时候,他就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他这辈子差不多就这样了。

他侧身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又把脸埋在枕头里趴着,好长一段时间。

【只有坚信的时候,有些东西才会从天而降。】

主持人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那时诀知道吗?

他不愿意听自己的哭声,所以伸出一只手,把床头的音响打开,随便放了一首曲子。

其实,时诀并没有那么强的胜负欲,他一定要赢英晖,这里面还夹杂着一点别的理由。

他想证明一些事,给自己看。

结果一败涂地。

这眼泪为谁而流?

为自己。

他被剥夺掉的,何止是一段岁月。

他哭到最后,浑身发抖,眼泪、鼻涕,口水把枕头弄得一团糟。

他突然坐起来,把手机拿来。

他打开她的微信,她今天还没发消息,前几天的消息倒是很多,还有图片,是她跟王泰林他们在风景区的合影。

……她考了个什么玩意来着?

哦对,一开始说要去某地农业农村局,后来岗位不招人了,就直接考去了开发区管委会,干些助企纾困的工作,前段时间正忙着给当地杏园合作社卖杏,为了打开线上市场,找人卖货,就联系上现在已经彻底发展成带货主播的王泰林。

他们搞了一个“杏有灵犀思念你”活动,好像卖得很不错,企业相当高兴,直接拨款招待,徐云妮就带着一伙人到处玩,昨天才回单位。

他看着照片里她的笑脸,越看手抖得越厉害。

已经一年多了吧,她有任何要来找他的迹象吗?

他鼻子不通气,只能用嘴呼吸,两手一起上,哆哆嗦嗦地打字。

他不解,他问她。

【徐云妮,你为什么还给我发消息?】

然后,三秒不到,她的语音就打了进来。

时诀听着语音拨打的铃声,听了半天,按下通话键,拿到耳边。

“喂?”徐云妮说,“不发消息,打电话可以吗?”

他听到倒水的声音。

现在是早上七点四十分,她应该已经在单位了。

她在工作前,一定要准备喝的东西,她不喜欢喝白水,不是泡咖啡,就是泡花茶。

他觉得,应该是花茶。

水声停下,他听到翻文件的声音,然后她笑着问他:“班长,消气了吗?”

时诀听着这淡淡的,平缓的嗓音,他缓缓抬起下颌,头重脚轻,昏昏沉沉。

然后,他上身晃了晃,居然就那么直接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