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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帝临终遗言,吩咐高子文几个心腹,假若他驾崩后,一旦楚淳风坚持要娶沈星,就把这个线索放出去。

永远身处黑暗的人,才对别人的阳光最为敏感,两辈子都是明太子最先嗅到裴玄素的情感趋向。明太子下手快准狠,重重地斩断了裴玄素和沈星相爱的可能,给楚淳风解决隐患。

虽然,不管两者和现实都有些区别,但不得不说,这个事情,真的给裴玄素制造了半生的遗憾。

他痛苦,他艰难,他挣扎又相爱沉沦,和沈星渐行渐远,却最终发现,这一切都是别人算计的。

他在多年之后的一个雪夜,疾驰而过那个郊野,突然想起了她和他曾经约见的小亭和那个纸条,他突然勒住马,愣愣看着,忆起当初,他才恍然,当时接到线索消息暴怒之前,他是想去小亭的,想去追她,因为当时他知道新帝不得不妥协立后,他隐有所感,生出一种急切的担心。

……

在上帝视角,这是一个阴差阳错缘悭一面的故事。

但在这强灌进来的记忆里,那个人的第一视角的情感了,却是一个极其悲伤的故事。

他可能此生,都不会遇上一个比曾经的她更真挚的女孩子。

他驻马愣愣站在雪地,北风吹簌簌的雪沫,他茫然又隐有所觉,心脏像被人死死抓住般难受。

可错过终究是错过了。

而他连追悔的机会都没有。

他那个时候,已经知晓了沈星的童年,那个无助彷徨又可怜柔软的小女孩,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他已经彻底错失贴近她的心,还有治愈她的机会。

她茫然,孤孑,蹁跹而行。

两人矛盾重重,她竖起了满身的尖刺。

他第一爱上一个人,在那样狼狈不堪的绝望谷地,他笨拙的爱,性情大变面目全非的自己。

他中了别人的算计,他处理不好自己的情感,他的病和阴郁。突然之间,雪夜郊野,曾经以为眼睛干涸不会掉下一滴泪的男人,他突然落下了眼泪。

雪夜,无声,哽咽,两行热泪无声而下。

这个男人,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什么。

沈星小拇指有个冻疮,年年月月发痒生痛,可不知何时何候它消失不见了。

而那个男人,直到死的一个,他都没能找到机会告诉她。

你当初的猜测是对的。

我介怀了很多年,耿耿于怀,始终跨不过去。

等我终于想通了,原谅了被迁怒的你,原谅了除徐景昌外的其他徐家人。

可是我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提起这个话题,告诉你。

我以为我还有一辈子,我可以慢慢找。

可不曾想我的生命如此短暂。

直到我死的一刻,我都没能告诉你。

如果有来生,我盼望我能稍微好一点,至少不要残缺,只要好那么一点,我就不会病得那么重,我就不会中别人的计,我们可以吵架解决这个问题,我可以追求你,我可以和你相爱,我们可以携手走过各个难关,我也可以治愈无助可怜的你。

当他不得不将那封绝笔信投入火盆中,看着火焰腾起,慢慢吞噬信封。

当他躺在坚硬城头的血泊中,胸口硬物钝痛和不断失血的冰冷,他费力望了她离去的方向一眼,灰濛濛硝烟滚滚的天,他视野模糊中,最后在天空看到的她年少时那张浅笑嫣然的脸,有些腼腆,但柔美到极致。

那一刻,他心脏炸裂般,疼痛悲伤到极了。

……

短短数十息,灌顶一般,无数记忆画面在翻飞,最终停顿在那个雪天驻马的夜晚。

风吹扑簌簌,那个茅草小亭在风中飞起一点点草屑,清冷,寂静,又清晰。

那种悲恸的情感几乎一下子搠中了裴玄素的心!

偌大的中路大书房,残阳如血一般照在西边墙上的一大排隔扇窗上,外面冯维和贾平他们焦急的奔跑和吩咐声。

裴玄素捂住被木桁重重砸下的左额角,他恨声:“明太子!明太子!楚明笙!!”

“你该死——”

他恨极了,暴怒厉声,那种情感依然紧紧抓住他的心脏,痛得裴玄素想弯腰捂住自己的心脏。

他最终还是这么做了,因为太痛了。

裴玄素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这一次,必定又是那个该死的明太子在算计他的感情。

这样说来,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明太子必然会有伏击!

他一下焦急起来了。

那个人已经用生命和悲剧诠释,经过漫长时光煎熬,他最终会后悔,他最终会不抵自己的感情,也最终会退这一步。

裴玄素阅读过那人记忆和情感,他甚至有种已经走完了这很多年,最终选择释怀的感觉。

只可惜那人已经没法挽回了,他错失太多再也无法弥补了。

裴玄素绝不允许自己这样。

他一下子急切起来了。

心口那道关,因为那人的心路历程陡然一松,他一下子就迈过去了。他其实是很害怕的,哪怕没有知道明太子算计之前,他生怕沈星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这辈子就该完了。

她没了,他复完仇之后,他再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个念头一下子如大浪潮汐,他一下子恐慌了起来。

孙传廷吓了一跳,急忙冲上来扶他,裴玄素一撑窗沿站直,他抬头,和孙传廷对视了一眼。

这一刻,孙传廷看到他蹙眉,那双漂亮凌厉的丹凤目中仿佛火花爆溅般的梗亮,一种极度急切蕴藏在他的眼睛里。

裴玄素一把推开孙传廷,离弦地箭般往外冲,绕过偌大的书案,一把推开房门!

“彭”一声巨响,冯维等人急忙回头看。

裴玄素站在高高的门槛之后,赭色的隔扇,他天青色蟒袍袍脚在急促拂动。

他喘息非常急,强自冷静,略略忖度,快速点齐了除必要留驻外的所有人手,掉头带着人就往地道冲。

去他娘的徐家人!

他好不容易才和沈星走到今时今日,他绝对不能因为并非她的错误而让两人后半生磕磕绊绊甚至饮恨终身!

裴玄素一念闪过今生还活着的徐景昌,他咬了咬牙关,最终还是拿定了一个主意。

裴玄素一把将蟒袍外衣扯下,掷下地上,飞快披上另一件外衣就带人冲出了地道。

满腔情绪,如同井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