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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人松散得像是云中的水影,随手捞起椅旁的一片金鹅掌,指尖唰唰几下,镂空出一行字。

‘李瑶笙喝奶去。’

那光影透过镂空的空间,筛到兄长的脸上,银亮如一脉水星子?,细细碎碎闪着光,连他那向来淡漠的猫儿眼都闪烁得异样多情诱人。

似乎还?嫌不够,李瑶功又?夹起一张薄鹅掌,别烦哥还?没写完,就被妹妹抓了过去。

“快剥!”

她挤着他那片紫仙刀袖,见他手指捏开瓜子?壳,她娇娇指使他,“用嘴,心诚!”

李瑶功叹了口气,“我昨日去了皇史库,发现?了一则震惊五百年的轶闻!”

蛇蛇兴奋:“公主跟皇兄私奔啦?!”

“……”

李瑶功:“不,是当哥的都短命。所?以有生之年,好好供着你哥,别往死里折腾。”

蛇蛇插腰,“我让你给我剥个瓜子?怎么就折腾你啦?你剥不剥,不剥我——”

“不剥如何?”

“不剥我就招驸马,我给你招一屋子?的驸马,长得还?都像你!天天给我剥瓜子?!天天烦死你!”

兄长声音轻飘飘的,捉摸不透。

“这么想招驸马?是毛都长齐了,不需要撑腰的,就迫不及待要离开皇兄?”

“喵呜!喵呜!”

昆仑小妲己使劲跳起来,抓他鹅掌里的光。

“一个两个都不老实。”

李瑶功一只手盖住小肥臀,把它倔强的小脑袋摁了下去,转动?一把金鹅掌,丝光淋在妹妹的鼻尖。

剑穗熏染着一缕清心静神的柏子?香,鹅掌拨着她一扇耳骨,镂空透着光,兄妹眉睫浓密,都染上一点厚碎金,璨亮得过分,互相看不清对方?的细微模样。

阴萝双眼被鹅掌盖住,隐约听?见。

“驸马长得都像哥哥,就不怕做噩梦?”

当宴享与六皇子?李降戾前后脚进了玄辞宫,就看到这样一副秋日溜蛇图——

兄长指腹压出瓜子?仁儿,随手就是往上下左右一抛,凭空出现?一张嘴,精准吞掉。

他们:“……”

赤无伤自从?被阴萝放了联姻的狠话之后,这些时日都辗转反侧,夜不成眠,他有些委屈,又?有些不高兴,一肚子?话要倾诉,可少年人又?爱面子?,不肯低下头,就这么一直纠结了好些日,他实在憋不住了,铆着劲儿,闷头往这边赶。

结果今日不是黄道吉日,偏让他中途遇上了宴享,对方?还?是从?紫腰殿出来的。

他都蒙了。

因而他见阴萝的第一句就是,“你让这死太监到你寝宫留宿了?!”

阴萝烦他,语气也很冲,“关你鸟事?!”

她才不会说自己去黑市买了销恨散,被这个死太监截了胡,把紫腰殿给抵出去了。

对于公主皇子?来说,这行宫是他们的私产,不犯禁忌,可随意处置,但一个太监购买公主的行宫,也的确让人浮想联翩,阴萝手持恶刀,不怎么在乎圣名清誉,那宫殿给他也就给了,她这些日都在玄辞宫,跟李瑶功同吃同睡。

赤无伤自知理亏,嗓子?的火气冒了一圈,没撒出去,生生忍了下来。

李瑶功就把那一碟冬瓜子?交给他。

少年皇子?:“?”

他想了半天,自以为?参透兄长的心思,然后捻起一枚白胖的瓜子?儿,“来!小爷溜你!”

阴萝:“???”

她抓起一把带壳的瓜子?粒糊他满脸,你什么胆子?,我哥当前你还?敢遛蛇,去死吧臭鸟!

“你疯了你!”

赤无伤躲闪不及,劈她的掌心。

蛇蛇那一只胳膊刚被帝师张悬素卸过,还?隐隐作疼呢,更加对他不依不饶,俩人闹着干着,动?了真火,从?长廊滚进了庭中。

阴萝还?是小时候的打法,薅他的头发,骑他的小狗腰,她雄赳赳气昂昂的,“还?溜不溜啊?!”

少年恼怒不已?,双掌去推开她的膝盖,“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都这么大?了,上来就骑小爷,让人看了会笑话的!”

“你本来就是我的小马驹!我不要你,也是我的!我坐的天经?地义!”

很是恬不知耻的霸道模样。

然而他这撑起手肘,发现?腰段被嵌在那小蛇尾里,她披着一条鸡油黄琉璃裙,又?嫩又?俏,偏生小腰还?挂一两圈碧青色的小佛珠,把他的配饰也缠了进去。

他的俊脸渐渐漫出花水。

赤无伤的哥哥都是一群雄鸟,虽只束了两根长生辫,还?没有娶嫂嫂,但他们懂得可比小雏鸟要多得很了,他有一次就不经?意看到他们围着赏玩一卷画轴,他只是匆匆一瞥,哥哥们就眼疾手快收了起来。

但半扇画面他还?是记得的,就面前好似这般,小观音唇儿咧开,提起金裙,笑坐青莲台。

他如同被她的佛珠烫到,慌忙要爬起来,阴萝把他给死命摁住了,还?给他传了一道心音。

‘怎么样?你想好让哪个哥哥填我的欲壑了吗?“

她的恶劣不加掩饰,‘以后我就是你嫂嫂,我天天欺负你,让你秃到没毛!’

赤无伤噎了一瞬,也回击道。

‘我兄长们才看不上你这种没毛蛇呢!’

‘我管他们呢!我叼回窝里!我让他们怀蛇蛋蛋!’

‘你!你无耻!不许玷辱我兄长!’

他们心声骂得正劲儿,旁边传来一声惊呼。

阴萝扭头看去,最显目的就是宴享那一双苍白修长的手,剥着核桃,把半面指甲给剥裂了,渗出一道鲜红的血迹。

谁让他是个脆弱的凡人呢?

李瑶功吩咐随侍,拿了药膏跟纱布,正要缠上去。

?!

我哥背着我给野男人包扎?这还?得了!!!

蛇蛇占有欲爆开,当场丢下小马驹,冲到俩人面前,她虎视眈眈,“我来弄!不许碰我哥!”

宴享眸光闪烁,“那就有劳公主了。”

他主动?将那一根残破的手指交到阴萝面前,漆黑锋利的甲面瞧着就不像好人,手背也不够丰厚宽大?,薄得很狭窄,节节棱骨如硬石一样突出,却?以万分柔情又?不经?意的姿态,触过阴萝的手背。

她尾椎骨酥麻一瞬。

扈从?则是扶起了他们的六殿下,惆怅无比,“您又?输了。”

可恶!他押注又?输了一筹!早知道他就压宴貂寺了,谁知道他虽然是太监,还?是个凡人,可撩起女?孩儿那是毫不含糊的啊,他要是公主,没两日也得拜倒在这内相的蟒袍边!不像他们这个,脑壳都没开窍,全是一堆硬刺,扎手得很!

???

赤无伤扭头,涨红脸辩驳,“小爷,小爷才没输!再来一次!小爷定能压她一头!”

他又?不满,“你站哪一边儿的?!搞清楚,是小爷给你发的俸禄,以后不许站她唱衰我!”

扈从?:“……”

我服了你个老六,你不仅没开窍,刺儿还?带弯钩,天生刺向自己人的是吧。

宴享一边享受着公主至尊的温香软玉,一边还?不忘禀告公事?,“开恩令已?推至二十八仙道台,明日您就能领着新学子?,一同去拜见圣师了,拜师礼奴婢都给您准备好了,定能让圣师开怀。”

阴萝并不是很在意,“行,你送去吧!”

这黑心家伙,就因为?那一小瓶销恨散,可是吃了她一整座紫腰宫,替她办点事?儿不是很应当的吗?

阴萝是得寸就要进尺的小坏蛇,一旦当她发现?身边有人爱慕她,憧憬她,她是绝对能踩着对方?心里头那一条线儿,攻城掠地,满仓而归。

拜师当天,社稷学宫万众瞩目。

众女?弟子?焚香,沐浴,趋步,献礼,她们难掩兴奋,意味着她们从?此也是张宫门弟子?,可以立在朝政学堂之下。

仙皇并未到场,主持贽礼的是内相宴享,照例是那一身坐蟒红袍,尊贵无极,阴丽无边。

阴萝作为?领头弟子?,不由得看了他好几眼,这家伙竟然簪了一朵极艳的茑萝,又?称锦屏封,娉娉袅袅,好似仙角儿。

仙朝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嫁娶方?可簪花,但今日可是她的拜师之日,他涂脂搽粉还?戴花儿,那阵仗搞得跟她拜堂成亲似的。

众学子?面上不显,内心则是流露出几分轻蔑。

这妖人果真不懂礼数,听?说他对这李瑶笙很是热切,又?是鞍前马后,又?是送人送礼,就恨不得把心肝儿喂给她嚼了,不过又?有什么用呢,一个是全白天乾,一个是无能中庸,纵然一时风头无两,也好比那枝上的纸花,抖一抖就下来了。

社稷学宫并不欢迎阴萝,在他们看来,这中庸公主定是用乖巧面貌哄骗大?庭,又?以他们同窗性命挟持帝师,不得不为?她破例。

天家公主如此傲慢!迟早自取灭亡!

宴享并不在意他人的视线,他瞧见他的公主披着一身太虚归元服,日月就伏在她的袖边,发辫则是束了起来,宛如坠环,缠了俩根红绳,颈后绒毛被发绳吊得干干净净,偶然跳出一缕兔毫,少女?的纯真与妙曼映入他的眼帘。

“吉时已?到!行贽礼!”

他尖着一道阴柔嗓子?,将阴萝这个拜师代表,推进了竹屏之后的拜师殿。

众弟子?皆是垂首,不敢多看冒犯。

“先生,弟子?来——”

阴萝戛然而止。

那一具魁星踢斗之下,放着一把周正权重的太师椅,但椅子?里的师长早就失去了端正坐姿,他被迫换上了喜服,又?被一段厚实的红绸从?头绑到脚,双手则是系在了椅背之后,一张盖头被折成条儿,直接粗暴勒住了他的唇口,阴萝眼力好,甚至能看到边缘的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