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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六皇子李降戾肩头如两座耸山,只披着一件九蟒衣,而在颈下缠着一圈又一圈厚实的?止血白布,胸腹若隐若现,臂间则是套着一枚冷金环,勒着肌纹,他站在檐下,红纱灯笼摆动着殷红长穗,无端显得阴冷。

李降戾冷冷噙笑,“听说七殿下为了替妹妹搜查重犯,一路割肉过来,我长兄不?在,我替他讨要!”

他额发后梳,扎起一把卷毛狼尾,掌心?把玩着一柄束金匕首,羁傲不?逊又透着几分侵犯的?野蛮。

“过来啊,七弟弟。”

阴萝吩咐左右,“你们先去查。”

赤无伤跟她有同样的?默契,驱散了仆从,等她站到他面前,那把匕首也架上她的?颈。

“郑阴萝,别玩了,这?一次谁也保不?住‘李瑶笙’,你要出局了。”

阴萝盯他,“他们算计我,你不?提早告诉我?”

这?少年帝子最是心?高气傲,被她三番两次踩在脚底,也生了一些逆反,他嗤笑,“我算是你什?么人?啊郑阴萝,你不?是说小爷该断奶了吗?小爷明哲保身?,审时?度势,不?再傻傻救众生,都是你教的?,怎么,你又不?喜欢了?”

薄薄的?寒光顺着她耳骨往下,他恶意扬起浓眉,“好多伤啊,真狼狈,你说这?一刀,我该插进?你哪里?会比较痛呢?”

而下一刻,他的?手腕被她握住。

赤无伤就想甩她出去,她却把住匕首,勾进?了脖颈,阴萝撕开?半边鲜红盘领,用刀尖挑起了那一根石青色的?丝绦,正是小兜衣用来系颈的?,它脆弱得只需要他轻轻抬手,她就会在他面前赤露着双山,声名一败涂地。

“你在威胁我?!”

赤无伤沸血冲上头颅,更加怒不?可遏,“你以为我不?敢割碎你的?衣裳,让大家都来看,你才是李瑶笙吗?你已经暴露了一次,这?次女?扮男装再被看到,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可是匕首却不?仅仅停留在丝绦处,它沿着玉璧滑落,很轻巧,没有割破丝帛,却带着他走了一回那之死靡它的?圣地。

“……”

卷毛小狼尾倏忽烧红了耳根,“你,你不?要脸!”

阴萝趁机问他,“谁告的?密?你哥李长治做了什?么安排?不?,或者说,继后,做了什?么安排?”

“啪!啪!啪!”

庭中响起了掌声,皇长子李长治笑容满脸,“神女?驭狗,诡计多端啊。”

赤无伤:?!!!

“你才是狗崽种!!!”

他反骂回去,并将阴萝藏到身?后,他叨叨咕咕埋怨她,“让你在外头少玩火,你偏不?信,现在好了!”

李长治不?怒反笑,“不?愧是神洲出来的?,这?种紧急场合,都还能打?情骂俏呢。”

此时?心?腹又来传报,“殿下,此地也没有妖魔踪迹!”

阴萝当即变脸,掀回那半边盘领,就要离开?金明台,李长治悠悠来了一句,“殿下,你似乎忘了一刀。”

贱人?!

阴萝瞪他,却是膝盖一顶李长治的?腰刀,出鞘的?瞬间,也割破她一侧脸肉,渗出一行血迹,愈发显得凶戾暴虐。

赤无伤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

“领教了,大哥哥。”

阴萝皮笑肉不?笑,将他的?腰刀狠顶了回去。

子时?,五印法天坛城。

这?本是佛陀留下的?一处渡化妖魔的?祭坛,没想到迎来的?第一个对象,还是他们的?“公主殿下”!

众臣默然,簇拥在仙皇李谋身?旁。

“主上,主上,七殿下率营军闯进?来了!”

众臣皆是微微一震。

亥时?发生的?抓捕,子时?就杀到了坛城,这?位镇国公主,远比他们想象中要有魄力?,果真是留不?得了。

仙皇李谋示意宴享,“劳累先生了。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有谁能比他们的?主上还损呢,竟让宴貂寺来处决孪生兄妹!这?下怕是公主得恨之入骨!

宴貂寺亦然挂着笑容,轻轻叩掌。

五印祭坛,圣火煌煌,那人?却好像信步闲庭,辫发松松垂落颈前,那一条青绿腰裙如莲花开?落。阴萝一眼就看见她哥,穿着她的?青绿裙,被众生架到了刑台,灰白蝴蝶凌烈飞舞,那双微狭长的?猫儿眼似有所?觉,望了她一眼,竟是个道?别的?笑唇。

恍惚间她又在另一场烈烈火海里?,听他笑语。

‘妹妹,阿哥来了。’

“公主,请。”

“刺啦——!!!”

尖锐寒光擦过宴享的?耳垂,不?夺性命,却是警告。

“郑夙!不?准你往前一步,你回来!!!再前我杀了他!!!”

阴萝怒喝,没由来得恐惧,连神语都飙了出来。

“放肆!”

仙皇不?怒自威,“把七殿下拦住!卸了箭具!若违命,谋逆论处!”

“嘭!!!”

却见那七殿下亲手折了那一副宝弓,木刺扎进?手心?,鲜血淋漓,他轰然跪下,双手交叠,举高头顶,“我李氏兄妹,愿交还浮罗界珠,众妖宝库,还有仪鸾司跟府军,还请君父,国臣,饶了我兄妹这?一回!”

阴萝将额头磕到砰砰作响,额头蜿蜒血迹。

“这?么说,七殿下是承认,你的?妹妹是纸皮妖傀?还未祭祀就怕成这?个样子。”

继后掩唇而笑。

而身?后一声惊呼,那公主一身?青绿裙烧成纸尾,纸白蝴蝶漫天飞窜,宴享被人?撞开?,他脸色大变,连忙熄了火,但阴萝已经跑了过去,双脚被灼成了白骨,她捞起那一张人?形纸皮,哭得惊天动地,“笨蛋!笨蛋!谁让你替我!你就不?会逃吗?!”

“疼不?疼啊?疼不?疼?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但长兄却说,“给你留了五颗煎蛋,热一热再吃。”

现在这?个重要吗?!

阴萝气得眼泪都不?掉了,反而夹起了眉头,“郑夙!你又煎那么多!你想我噗噗噗放屁是不?是!”

“嗯?不?哭了?”郑夙揪了揪她灿亮的?小泪珠,用神御之语回应她,“哭甚么?都是假的?,你哥只是先走一步,谁让我是你长兄呢,又不?是第一回替你收拾烂摊子。”

消逝之前,他双手捧起小姑娘的?脸颊,与她抵着额。

“郑阴萝又长了一岁,要生生性性,山海撒欢。”

他眼尾清波凛冽,不?着痕迹掠了一眼祭坛旁的?宴享,以及祭坛下方,随之赶来的?师尊张悬素以及小冤家赤无伤。

啊,抱歉,不?是故意抢的?。

两张孪生面孔脸贴着脸,睫交着睫,亲密无间,仿佛无人?能插足其中。

他温柔叮嘱着妹妹,“下次早点回来,香油煎蛋就不?会冷了。”

妹妹,别哭,你哥心?脏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