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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途圣君听得有些齿冷。

这家伙果然?黑心,竟想断了小蛇的所有退路,无?知无?觉地活着,被他永远留在?二十万年?前。

“……永劫,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饶是歧途圣君没有涉足男女情爱之事,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一旦爆开,他若是用了情,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掷妖狐永劫懒懒靠着一面银朱胭脂绒面,衣也红,唇也红,泼成荤腥的浓丽,他手肘撑在?小几紫案上,冰瓷瓶儿高耸起两三枝白底透粉晕的倒仙,连带着那双狐狸眼都泅出水淋淋的清爽气儿。

“这点火儿,还是二十万年?后。”

他笑。

“烧不着。”

双宴过?去之后,八万春山的妖臣都知道,他们迎来了一位蛇脉小主君,那是比阎罗小圣君更恐怖的存在?。

从前他们的日常,领任务,出任务,守山头?,练圣功。

现在?他们的日常——

午时?之前,默默观看小主君在?各大山头?四处练功惹祸,把狐狸们撵得吱吱乱跑。

午时?,受害者苦不堪言告发。

午时?之后,大主君双指掐着眉心,面带柔笑,把小主君从各种藏身山头?精准提溜出来,然?后嘭的一声丢进狐狸洞反省。

等到?第?二天清晨,如果他们是侍奉膳食的狐使,还能看见小主君在?餐桌前,如何花招百出骑断大主君的狐狸脖子。

讲究的是,有仇第?二天必报。

小主君哭哭啼啼抱着男狐狸精一颗美俊头?颅,“容雪诗,你敢把我关在?那破洞里,都是狐狸的尿骚味儿,你说,那是不是你的尿坑?你就是这样侮辱我的?我不是你最喜欢的蛇宝啦!”

男狐狸精挑着一双漆黑水波的细俏眼儿,“那怎么还没骚死?你?还活蹦乱跳的呢?”

他又道,“下来用膳,都看着呢,像什么话。”

她似小兽一般尖叫着,“不下!不吃!饿死?我!我让你心疼死?!”

那肉肉粉粉的小脚掌在?他颈前合着,紧紧的,像是咬了一圈长命锁儿,把他锁得不能动弹,容雪诗早就习惯她的任性,单手支着案几,长指挟着细筷,给她夹了一片蜜澄澄的酥黄独,肘臂抬高,很熟练地喂到?头?顶。

“嗯,心疼死?我,你最好不吃,好好饿着。”

“你想得美!”她呶呶不休,顺嘴就叼起这煨酥芋,“你是不是想我饿死?了,你再?去祸害我的狐狸姐姐们,她们可是我的,你一个也不能染指!我告诉你,容雪诗你完了,我周岁你就敢跟我契订盟宴,你休想摆脱我!”

“渴吗?下来喝蜜汤,别灌我脖子里,脏了这一身新衣。”

她小肉掌思考一瞬,又勒紧他的脖子,“做什么?为?什么要做新衣?你在?外?面有了别的蛇了是不是?!”

这小祖宗气性极大,但凡寻了一丝蛛丝马迹,就要闹得翻天,容雪诗捏了她的圆翘脚趾头?。

“不敢,你不是嫌你的鞭彩旧了么?去外?头?看看,给你找些回来。”

她这会儿倒有些舍不得了,发号施令,“那你要走多久?我明天睁眼要见着你!”她甚至道,“要是明天见不着,我不要鞭彩了,你不许出山。”

容雪诗有些诧异,小鬼这么黏他的吗?

他又想了想,这小蛇从吃奶时?起,就被他养在?身边,除了练功上课,还有在?狐狸洞里反省,这十六年?几乎是片刻都没离开过?他,他把她从脖颈上抱下来,梳着高高的小马尾儿,脸颊两侧切着一段雾黑齐发儿,帖着蜜花色的莺羽翅儿。

当她眼睫掀起,那莺羽翅儿似要振飞一样,翡翠色的眼波轻盈流灵,眸心里全是他的身影。

“明天不行?,要五六日。”

容雪诗转回了眼,给她舀了一碗蜜汤,果然?被她恼怒掀翻,“五六日?五六日你都在?外?头?生一窝狐狸仔了!好啊,你走啊,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跟狐狸姐姐们快活去!”

这小蛇窍都没开,他又管着她的认知,懂什么快活。

容雪诗有些闷笑,揽了揽她,她还不肯,耸肩顶了出去,他就把她小肉掌拖了回来,掐在?腰心,“是有要事,你不是快要蜕皮了么?我需要找一些东西,润下蛇鳞,让你平安度过?。”

她狐疑道,“真的?你不是在?外?头?乱搞?”

“真的,该乖乖用膳了,嗯?”

他喂她一口蜜汤,她舔了舔唇,眸彩晶晶闪烁,“容雪诗,我蜕皮后,是不是该发情啦?我可以把你永远变成我的吧?”

这话说的,像是小兽圈地盘似的,要在?他身上撒一泡狠的。

容雪诗又失笑。

然?而?他抬眼,她那一张脸不知是何时?凑了过?来,鼻尖熏起一点热汗,好似要化开了粉釉,落到?了人中,她又焦躁舔了进去,双手按着他的腿,强忍着暴虐的脾性没有扒开,“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反悔了?”

他微微后仰,单掌撑着藤垫,胸肺莫名烧灼,“没有,等我回来。”

她顿时?喜笑颜开,又坐了回去,指头?勾着他的小指,享用起了蜜汤热食。

但小祖宗又怎么会是听话的呢?

大主君前脚刚离开八万春山,小主君下一刻偷溜下山,去了八万春山最近的小螺顶,哪怕她使出妖梦小幽抄,也要两日脚程。

好在?她是个聪明伶俐的,哪怕没下过?山,也知道要找个多毛会飞的,于是她刚出去没多久,就盯上了一只落单的小凤凰。一番拳打脚踢后,小凤凰没有她阴险,当场落败,它愿赌服输,哭哭啼啼驮着她飞向了小螺顶。

小螺顶处在?人间王朝与妖界的边缘,香火却意外?很盛,金桂黄墙,灰黑薄瓦,氤氲着一股清甜恒久的老山檀香,柔绸如丝,金塘里还种着一池白雪莲花,以及几尾活俏的鲤鱼,水波溅过?她那小金裙。

小凤凰啜着泪珠,朦胧瞧着那坏家伙,在?那高挂着一串白脆玉兰的殿前,装模作样捐了香油钱。

她还大言不惭要求姻缘签。

烟火缭缭,众生都在?殿前求爱,或是愁绪万千,或是害羞期待,只有她是最小的,最快活的。从侧脸看,脸腮软白汪汪的,翘着一颗唇珠,长得乖乖水水,心肠却是坏得很,还欺负它做脚蹬!

小凤凰正生着闷气,那坏家伙高高兴兴走出殿来,她嫌弃它的泪泡儿,“怎么这么能哭?你是鸟不是泪包呀!算啦,我请你吃东西喔。”

说是请吃,实?际上就是把她那一碗糖芋艿跟糯米藕拨给它几块!

坏蛇妖!

这人间它再?也不来了呜呜!

笃笃笃。

阴萝又骑着这一头?瘦弱伶俜的小凤凰回到?她的八万春山,等它放下自?己?,拍拍屁股就走。

小凤凰憋了一股气儿,“你就这样走了?”

它才初初化形,十三四岁的模样,个头?都没阴萝高,浑身白生生的,眉心一点红珠。

“喔?你要答谢是不是?我家里狐教过?的。”

她就揪起它的一块嫩生生的脸肉,甜津津亲了一口,“哪,答谢。”

……?

小凤凰怔怔看着她甩开金环雕花的小马尾,踢踢踏踏跑进了那密山里,唇角不自?觉咧开,露出小兔牙,“……笨蛇妖!这样乱亲是要被鸟吃掉的!”

而?这一幕被圣君们看得清清楚楚。

戮世圣君吹了一记口哨,“真是知好色而?慕少艾,我们这些老家伙可差得远了。”

歧途圣君心惊胆跳,“……你就少说两句吧。”

旁边这位都要气得发颠了。

为?了他家那位小祖宗能顺利蜕皮,他们四位圣君被这狐狸从万妖朝里硬生生揪出来,不知道还以为?他们要谋划什么颠覆苍生的祸事,惹得那君者大宫紧张不已!

歧途圣君只得把目光转向他们的女君,让她们快快救场。

不寐圣君挽着发,清冷又美丽,“永劫,节哀。”

噬心圣君迟疑片刻,“……习惯就好?”

歧途圣君:“……”

您俩还不如不救呢!

“噔噔噔——”

阴萝闻到?那一股香得刺鼻的狐狸味儿,跑进了那一条爬满葡萄藤儿的寂静长廊,扑到?那人的裙袍边,黏黏糊糊叫着,“容雪诗——”

但她的膝骨被一柄红伞骨冰冷抵住,阻止她再?进半步。

妖域圣君翘着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别,叫得这么浪,我个老家伙,不适合。”

“什么呀?”

她又蹬着小腿跳过?来,正要抱他,被那红伞挡在?胸膛,濡湿了颈前的白肌,“私自?下山,你知道规矩的,先在?这跪着。”

她的神?情逐渐变得不可置信,正要发怒,又听他说,“当然?,你也可以不受这八万春山的规矩,你尽管下山去。”

她眉间戾气勃发,但还是一声不吭地站着,没跪,也没走。

容雪诗心想,出息了,被他养了一回,竟有了耐性。

但他还是挟伞离开。

第?二十四夜,长廊外?下起暴雨,藤儿软滑弹跳,占风铎吹得哗棱作响,那一道娇窈的影子被摇得模糊,溢满水汽。

容雪诗撑伞经过?时?,顿了顿,余光早就将她的模样收入,唇儿是乌暗的,似乎被她咬烂了几次,痂口还带着粉腥。

他手掌紧了紧,将伞递过?去,声音平静。

“拿着,去远一点的地方淋死?,别碍了本尊的眼。”

给你个台阶,自?己?乖乖找个地方休息去,那么犟种做什么,真是没把平日里学的厚脸皮用进去!

她却不看他,握拳的掌心忽然?张开,猛地往嘴里吞咽。

他飞快擒住她的手腕,剥出了那一团被血水泡得模糊的,难掩惊怒,“……你干什么?谁让你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