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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阙天, 红寿宫。

狐狸娇嫩的?啼哭声?蔓延开来,饶是前来参宴祝贺的诸天宾客们,都难免动了一些恻隐之心。

尤其是那狐狸一次次去牵天道的?婚裙, 被她一次次拂手跌开。

有女君咂舌。

“都, 都哭成这样, 帝主还能忍得住?”

新天降临,还是他们身边最熟悉的女姬,这让他们感觉又敬畏又怪异, 不好直呼天道之名, 只得以帝主称之。

本来他们还想称道主的?,显得恭敬肃穆, 但这新天呢, 太过赫然艳煌,又威势极重,喜好华奢艳物, 权欲统御, 跟他们想象中清淡缥缈的?仙主道君形象有很大的?差别,不知不觉就成了执宰诸天权柄的?众尊帝主。

再转回当前。

虽说龙凤婚典是天作?之合, 但大部分?尊者都是本世代出?世的?法则,他们不了解这位从二十万年前涉过光阴而?来的?圣族帝子,而?他们见得更多的?, 是这位永劫圣君为小天道三番四次犯下?的?情禁。

尤其是跟容雪诗同处于幽冥间世代的?尊者们, 更觉这一幕解气又荒谬, 又隐隐生出?对新天的?惊惧。

谁能想到呢?

曾经威赫诸天的?九尾狐帝, 他初初出?世, 就天赋绝伦,把他们的?风头压得半点不剩的?, 更是心性狠绝,把他们逼得个个都上绝路,不是杀妻证道抢登大道,就是转投妖道求他庇佑,在他的?指缝下?艰难生存。

为了出?头,且摆脱他的?掌钳,各家妖孽天才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当时的?血衣妖帝又称如来屠禁,堪称他们的?道途噩梦!

可万年之后,这诸天噩梦竟也做了一条摇尾乞怜的?狐儿,要靠一束花儿来讨他的?意中人欢喜。

绝情大掌君素不怜感叹道,“葬花老鬼,你?该瞑目了。”

他们跟容雪诗对抗多年,一直被他耍在掌心里,何曾见得他这番狼狈失意的?模样?

最后一次,狐狸还要伸掌去钩阴萝的?裙摆。

赤无伤忍无可忍从后头抱揽住她,更将阴萝的?婚裙压得严严实实的?,“男狐狸精,你?适可而?止!这是小爷的?!以后也只能是小爷的?!你?碰都不能碰!”

小凤皇更是诛心,“她不要你?,就是不要你?,就算是你?摘了一千朵,一万朵情花又有何用?小爷折一根凤凰枝就能博她高兴半天,你?能吗?”

“凤君好大的?威势,这是欺我佛宫无人?”

梦春羽持着小浮屠天,佛火骤燃,劲丽的?眉目也被染出?几分?厉色,而?在他身后,漂浮着三座诸邪避退的?莲花宝座,以及那乌泱泱的?,根本数不清的?,明光锃亮的?光头们,将红寿宫挤得水泄不通。

宾客们都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也收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佛界一怒为情狐,还为他出?动了百万光头抢婚团,难道是真的??

“春羽天佛也是好大的?威风,这是为徒儿讨爱不成,要欺负人家爱鸟啦?”

纵然阴萝被小凤皇抱着,娇娇袅袅的?姿态,但谁又敢忽视这新天的?赫威呢?

赤无伤捏了捏她的?腰,“虽说你?为我出?头我很高兴,但小爷是凤凰,能不能换个威风点的?称呼?就是那种听着就让人害怕的?!”

阴萝从善如流,鼓了鼓软肉腮儿,“你?们都不许欺我爱凤,天会生气的?呀。”

赤无伤:“……”

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但是管他爹的?呢,郑阴萝跟他是一国的?,跟他是同一个鼻孔出?气儿的?,那他就很高兴!

赤无伤又蹭了蹭她。

“师父。”

而?狐狸见此?一幕,气若游丝,惨然回眸,“是菩疆无用,连累您损了英名。”

他多次皈依,又多次还俗,是圣陀天宫里不折不扣的?奇葩,也招惹了诸多非议,而?梦春羽这个领他进门的?年轻师父,哪怕从佛皇坐到了天佛的?至高尊位,但因?为他这个深陷情爱的?弟子,同样被世人非议万年。

他跟梦春羽都是同一个世代的?,甚至因?为他手段狠绝,比梦春羽出?名更早,俩人像师徒,更像至交,跟郑夙的?挚友关?系又是不一样的?。

他早该清楚,情性软弱,就容易被欺。

他还很不该,连累天宫、师父以及众同道为他背负骂名,让世人都以为,圣陀天宫养出?的?都是为爱不顾一切,说叛佛就叛佛的?淫僧。

他容雪诗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师父,对不起,就让我最后再任性一回。”

容雪诗血发飞扬,往前走几步,又克制停在阴萝的?三步之外。

望着她那水淋淋又绝情的?稚艳眉眼,容雪诗割舍不得,隐忍压抑,决定折下?最后一回骄傲,“我知道,我们之间对错难论,但只要你?肯,今后我容雪诗绝不会违背你?意志半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今日你?若不给我,明日我就要不起了。”

赤无伤一听,又不由?得攥紧阴萝的?手,难免浮动起几分?躁动。

怎么总是这么多的?情敌!

怎么总是想要带郑阴萝私奔!

好在,赤无伤听见这小冤家冷酷无情的?话?语,“我的?佛,我们最爱的?那一年早就死去,你?还在执迷不悟些什么呢?”

容雪诗一怔,很久,他才缓缓眨动浓密眼睫。

是啊,那一年,她极爱他,什么都肯给他,连钟情都是他专属的?,她最依恋的?郑夙都要排在他之后,纵然她对一些年轻俊俏的?小天君动了动眉眼,但只要他撒一撒娇,九根尾巴抱着她滚一滚,她就什么都不想了。

胃口还很小,真是又娇又好哄。

他却自以为是的?,为了救她的?命数,决定按照那天命预言所说,取了她的?根骨去给那救世神女,急切想替她摆脱必死的?结局。

可他没问?她,她要不要这种耻辱的?苟活。

他总以为活着就是最好的?,总以为她能在身边就是最好的?,旁的?总不重要。

原来从那时起,他们的?最爱就已死去,偏偏只有他还困在那一座相?思门里,山崩水落后,草炙花也燃,偏偏只有他以为还能挽救。

“原来……如此?。”

容雪诗喃喃着,他竟是一步又一步地,逆着光阴,倒退着脚步,出?了婚典大宫,错过人潮,错过喜幛,错过无数零碎又熟悉的?记忆后,那久违的?天光从殿外淋瀑进来,从发尾爬到肩头,将他那一身淋淋血衣照得更加昏沉浓丽。

像爱者的?喜服,更像不爱者的?红袈裟。

这一瞬间,容雪诗又听到了他初初皈依的?那日,那在他头顶响彻的?亿万宝铃,他的?归途竟然是一早也注定的?。

“小僧懂了,小僧……再不会教施主为难的?。”

他艰难地抬起手,拇指的?指尖轻轻触碰,缓缓做起了施依印,那根挽着腰的?冷香白狸毛沾了血污,早就掉在了地上,仿佛断尾的?狐。

断的?是九尾,他的?情脉。

“——狐狸!”

施依印,又称皈依印,入者自去,再不回头。

梦春羽察觉到了什么,反而?得了容雪诗一个笑,坦率的?,明朗的?,更像稚拙孩子般大笑着,又大哭着,眼泪颗颗灿亮晶莹,如朝霞前还未蒸发的?露珠。

痛到极致,便?是无知无觉。

“师父,春羽,我悟了,菩疆悟了,您当为我高兴,我今日圆满,您要高兴啊。”

容雪诗也翘起其他三根法指,皈依印即将凝成的?前一刻,他就站在她这煌煌赫赫的?婚典金宫之外,风掀红袍,艳相?绝美,也笑容带泪地问?她。

“蛇宝,我要解脱了,自由?了,你?也为我高兴吗?”

比起他还未曾经历过的?二十万年后,他还是更喜欢二十万年前,因?而?他爱称她蛇宝更多过裙裙。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她还是不要他了。

若我爱这有爱众生,爱你?这无情天意,入这浮屠天门,你?会高兴吗?

“高兴着呢。”阴萝竟是比他还欢喜,她的?新娘妆是极艳的?,红润唇心不笑也俏,再用金粉饰了一只欢喜香水蝶,随着热气流出?,唇角上扬,这欢喜香水蝶也仿佛活了般翩翩起舞,“到底是情分?一场,你?若能好,我当然快活死啦!”

她的?手指不知何时也捻了三根佛香,恭贺他成佛。

此?时,天穹高阔无云,这天意也是掷地有声?!

“不求我佛偏爱我!还愿我佛的?天意子!永远都在众生之中!”

阴萝的?翠冷蛇瞳也扫过小圣陀天宫,“可千万别再给我玩什么婢女神女批命了,既然知道是狗屎,就不要玩第二回!向来没有任何天命,是踩着众生尸骨上位的?!”

她被那佛者批命踩了一回就够够恶心的?了!

再来一次阴萝不保证自己会不会让万佛同死!

要她说,所谓的?批命就是个吸血盘,不管是真龙天命,皇后凤命,甚至是插手到神天的?救世神女奇命,就是为了让苍生做衬,突出?一人,吸着苍生的?血,成全自己的?辉煌前途,真是批脸都没有!

这种一人天命的?救世预言,倾尽所有只为供养一人,供不供得出?真佛还不好说,但阴萝觉得这大概会是个吃饱喝足就想躺平的?吸血废物!

期待一人救世,还不如趁早准备,全域练战,把灾劫杀穿,死也得要咬穿对方的?喉颈!

她这一方天意跟别的?不一样,至强也至暴戾,既然她看不顺眼这种供养吸血的?法则,当然是要摧毁扼杀!所有在天意之外的?畸形规则,都会随着她的?强横而?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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