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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人在圣旨下来之前就已提前知晓了消息, 况且谢兰修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里陪姜瑶学习,早就相当于是姜瑶的?伴读了。

这道圣旨,不过是走走流程。

谢兰修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从谢家搬出去。他的行李不是特别多,就只带了平时?穿的?常服,还有?一部分?书。

圣旨中?表明白, 伴读可以随身十位仆从?,但是谢兰修只带了一位嬷嬷和一位书童,很快就打包好了。

在离开之前,他首先去拜见英国?公。

自入秋以来,英国?公被寒气一冻,犯了咳疾, 开始卧床休养。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谢兰修跪在榻前,听英国?公训话?。

英国?公很艰难才从?床上坐起身来,他咳了许久,才提起力气, 声音沙哑地道:“还记得上次陛下点你?陪伴公主探案, 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谢兰修道:“记得,那时?候, 祖父让我明哲保身。”

崇湖案发生时?,女帝点了谢兰修陪姜瑶查案, 那时?候英国?公却让他不得掺和太多,尽量退到一边, 当个旁观者就好了。

英国?公道:“那时?候朝中?局势尚且不明朗, 我让你?明哲保身,是不想让你?牵扯进因她父亲而起的?纷争中?。”

“只是, 此一时?非彼一时?,如今中?宫地位牢固,公主殿下又是陛下唯一子嗣,陛下选你?为伴读,是在替公主培植鹰犬,今后数年内,你?都会陪伴在公主身侧,在众人眼里,接过圣旨那一刻,你?已经是属于储君党的?一部分?,你?的?今后都将和公主紧密相连,而作为鹰犬,是无法?明哲保身的?。”

“兰修明白,”谢兰修答道,“我必然竭力辅佐公主。”

英国?公却摇摇头:“我们?谢氏一族,虽然自诩为清流,被人称赞为纯臣,但谢氏并非一直都是清流,当年肃宗皇帝只是齐王的?时?候,我曾经跟随在他身后,替他杀兄夺位。”

“只是先帝昏聩,而当今陛下又是女子之身,当年他们?二人争斗,多少世家因为站错了对而惨遭杀戮,我年纪大了,不敢带着一家老小在他们?身上赌,只好急流勇退,称病不出,更是差人将你?父亲从?朝中?调走,以保太平。”

他摇着头,“只不过是权宜之策,没想到久而久之,竟然得了个纯臣的?名称。”

谢家发迹于乱世,如果英国?公真的?只是一个忠于君主的?纯臣,就不可能被封侯拜相。

只不过时?间久远了,人们?都忘了,当年英国?公当年跟随肃宗皇帝夺权时?的?腥风血雨。

谢兰修当然知道谢家的?功勋来源于什么,只是有?些疑惑:“祖父为何跟我说这些?”

因为这些日子英国?公身子愈发不好,或许大限将至,有?些话?,再不好好叮嘱,就没机会了。

英国?公看着他一手带大的?这个孙儿?,语重心长的?说道。

“谢家从?来都不是纯臣,比起这个虚无的?名声,你?要多为自己、要为我们?家考虑,不要像你?爹……”

谢兰修,还有?他爹谢知止,都是英国?公一手带大的?,他教得不好,只是但知道照着圣贤书所指导的?那样?,将他们?照着古时?圣贤的?模子精雕细琢,让他们?成为人人称赞的?“君子”。

只是,这对于他们?,对于谢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些年谢知止归京任刑部尚书,得罪过太多人。

之前李家在朝廷如日中?天的?时?候,李寻安弟弟当街打马,撞死了一对母女,本来可以从?中?放水,可谢知止硬是要按照律法?将其扣下,想要杀他抵命,两边关?系闹得很僵,李家人还找机会把谢知止扣在了禁军官衙内。

到最后,还是英国?公拖着身子去李家周旋,对方才放人。为官者,不能死守一套。谢知止是懂得朝廷党争的?,只不过他总是太过大义,忍不住要为死者申冤。

英国?公已经养出了一个谢知止,不能让谢兰修和他一样?。

谢知止迟早会惹出祸端,谢家今后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这个孙儿?。

英国?公屏退了所有?人,对谢兰修说道:“有?件东西我要交给你?,你?切记要好好保管。”

“千万不要现于人前。“

……

谢兰修入宫后,被安置在东仪宫前面东仪书院的?厢房中?。

收拾好了东西,谢兰修就去见姜瑶。

姜瑶在榕树下架了个小秋千,坐在上面荡着,树木的?阴影落到她身上。

看见谢兰修过来,她双脚垂地,让荡动的?幅度稍稍变小,朝谢兰修扬起了一个微笑,“厢房住着怎么样?,如果兰修觉得太小了,我让人将元仪殿清扫出来给你?住。”

元仪殿是东仪宫主殿后面的?偏殿,这个地方历来都是太子妃居所,谢兰修怎么能住?

他连连摇头道:“殿下别和我开玩笑了,厢房已经很好了。”

阳光落在谢兰修的?脸蛋上,一如既往地光滑白皙,好像糯米糍一样?,想让人咬一口。

这还是那日他们?互相按巴掌之后第一次见面,谢兰修脸上的?墨迹已经完全清除干净。

姜瑶光是想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就觉得脸疼。

谢兰修可真没有?手下留情,那个巴掌印被林愫和姜拂玉按着搓了半天才终于将脸上的?东西给抹掉。

不过,谢兰修脸上的?墨是怎么擦掉的??

谢兰修说:“用酒和皂荚洗脸,一洗便?掉,殿下呢?”

姜瑶摆摆手,“别说了,我用醋搓了半天。”

她可怜的?脸皮都要被搓破了。

“你?快来推我。”

谢兰修走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推动她的?秋千,他不敢太用力,保持在一个摔下来不会很疼的?高度。

谢兰修想起了那日姜瑶脸上的?手印,情不自禁莞尔笑着:“那殿下以后还玩五子棋吗?”

在秋千荡到最高处的?时?候,姜瑶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头顶的?树叶,“为什么不玩?咱们?不碰墨水不就行了。”

经此一事,姜瑶心有?余悸,已经让人把质量好的?徽墨都丢到库房里,书桌上全部换成了普通的?墨。

她嘀咕着,“我爹娘可因为这事笑了我半天,兰修你?没被人笑吧?”

“没有?呢,”谢兰修说道,“那日回复,我特意从?角门?进去,除了院子里的?嬷嬷,还没人看过殿下的?‘杰作’。”

提到“杰作”,谢兰修特地加重音,扶着秋千,又问道:“不过那天阿昭在我脸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想起她在他脸上写?的?的?俩字,姜瑶冷哼,“说了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你?还真贼心不死,叫我阿昭也没有?用,不告诉你?就是不告诉你?!”

下一刻,轻轻地声音伴随着树叶莎莎声传来,身侧的?人小声唤道:“阿昭……”

姜瑶心口一顿,抬头望去,唇红齿白的?小郎君目光潋滟,秋水般妩媚动人。

他手握着秋千的?绳索,朝她眨眼,“阿昭就告诉我,好不好?”

……等等!

谢兰修……这是在撒娇?

意识到这点的?姜瑶嘴巴微微张开。

明明前一阵子,他还是个被轻轻撩拨一下就会脸红的?小郎君呀!

他什么时?候学会这招了!

不细想不知道,一细想下一跳,她好像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谢兰修脸红过了。

谢兰修的?性格变得太快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和姜瑶心里的?那个影子,和她上一世记忆中?初遇的?那个谢兰修没什么两样?了。

可恶呀,男人的?花期怎么过得这么快,那个会脸红的?少年,她还没玩够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瑶的?秋千停了。

只是,还没等姜瑶说话?,一道响亮的?哭声就打断他们?的?谈话?。

……

苏培风是入宫最晚的?一个。

当伴读的?圣旨传到公主府,阳城公主踌躇难安。

姜青玉几次请求撤回旨意都被驳回,情急之下直接请了太后入宫,去替苏培风说情,希望陛下能收回旨意,另请他人为公主伴读。

阳城公主如此抗拒,姜拂玉也不好强人所难。

无奈之下,姜拂玉只好将这母女请入宫,询问他们?的?意思。

姜青玉跪在地上,声声哀求,“臣唯有?一女,作为母亲,不求女儿?登达,只愿孩子平安喜乐,能够一直守在身侧,时?时?相见,还请陛下收回旨意!”

勉强无用,姜拂玉正有?所动摇,可转头看见苏培风眼神微怔,似乎有?点恍惚。

于是她转头看向苏培风,“培风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如果你?也想陪在母亲身边,那朕另选他人。”

苏培风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陛下,臣女愿意留在东仪宫做公主殿下的?伴读。”

姜青玉猛地转头:“你?闭嘴——”

姜拂玉松了口气,“既然培风都这样?说了,皇姐便?不必再求情了,你?一心想要将孩子留在身边,但也要问过孩子的?意见,培风想要入东仪宫,就让她留在宫中?吧。”

出了景仪宫,姜青玉身子发软。苏培风起身想要去扶她,然而她回头看着跟上来的?女儿?,扬起手,一个巴掌似乎正要落下,苏培风下意识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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