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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藩王们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现实了。

此时,唯一能让自己心里稍安的心态就是,你瞧瞧朱瞻墉这个小子,他有多幼稚,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就这样的显摆。

倘若是本王……可一想到倘若是本王,又不免心里发酸,这样的际遇,怎的本王那儿采掘不出金银来?

朱棣听到朱瞻墉的话,随即,终于还是喜上眉梢。

无论如何,这个孙儿有孝心,最紧要的是,他能过的这样好,自己这个做皇爷爷的,也就安心了。

朱棣露出真诚的笑容,道:“吾孙有福啊。”

他说罢,眼里顾盼有神,看向一个个面上无光的兄弟和子孙。

朱瞻墉听了这话,却是偷偷瞥了张安世一眼,目光快速的相交之间,似乎掠过几分意味,而后笑嘻嘻地道:“皇爷爷……其实这本不是孙儿的福气。”

朱棣一时有些读不懂这话的意思,讶异地看他道:“嗯?”

朱瞻墉笑道:“皇爷爷,您忘了?这一块藩地,原本阿舅是打算安排给二兄的,只是二兄坚持推拒,这才将孙儿原先的藩地与他置换。所以较真起来……这本该是二兄的福气呢!孙儿惭愧的很,受二兄的恩惠实在太多啦。”

此言一出,又犹如落下一个炸弹……

殿中又骤然之间鸦雀无声起来。

所有人猛然意识到,此事还真是……

说到这置换藩地的事,早就搞得人尽皆知。

但凡是宗亲,谁不知晓?

坐在角落里的朱瞻埈,原本看着朱瞻墉如此风光得意,送个礼都八百十万两纹银。

又听他说什么良港和银矿,早已听的眼睛发直了。

不真正的管理藩地,是真不知这其中有多痛苦。

他现在所在的那一块藩地,收益全靠对倭人的人头税,而扶桑那地方,土地贫瘠,粮产低的惊人,到处都是面黄肌瘦的饿殍,即便是扶桑的贵族,日子也过的苦巴巴的,这征税的难度,实属难的有点逆天。

要不是靠着皇爷爷和父亲当初赐下的不少钱粮来支撑,他哪里维持的下去?一年到头,能有十几万两银子的进项,对当地的倭人而言,已算是这郑王府横征暴敛,进行了最令人发指的残酷统治了。

可现在……

而这还不是可怕的,真正让他心头拔凉的是……原先那朱瞻墉的藩地,理应属于他的,原先那里的一切好处,都是属于他的。

可现在,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还是他自己亲手送给别人的。

此时,许多人都看向了他。

朱瞻埈只觉得羞愧难当,一时间,只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除了损失巨大之外,只怕这事,要被人嘲笑一百年。

朱棣听到这番话,顿时露出了值得玩味的样子,看了看朱瞻埈,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张安世。

张安世的脸色,倒是平静。

不过朱瞻埈无论如何也是朱棣的孙儿,即便只是庶出,此刻朱棣也已洞察到,朱瞻埈此时脸色的难堪。

于是他便下意识地转圜道:“这……嗯……这说来说去,还是瞻墉的运气,谁能想到,这藩地乃是风水宝地呢?”

这话的意思是,当初谁也不晓得江户、石见这藩地如此丰腴,所以,只能算是朱瞻埈的运气不好了。

其实也就是安慰朱瞻埈而已。

可这话,朱瞻墉就不甚爱听了,他现在有钱,有了钱,自然胆气也壮起来,当即便道:“皇爷爷,这可不是运气,而是当初,这一块藩地,其实……阿舅早就知晓……”

朱棣下意识地道:“知晓什么?”

“知晓这是风水宝地啊……”

朱棣:“……”

朱棣顿时脸色复杂地看他一眼,又看张安世一眼。

张安世这个时候,终究觉得藏不住了,当即便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朝朱棣行了个礼,道:“陛下……这个……这个……臣当初确实知晓。一方面,是早有缇骑,在扶桑进行活动,所以掌握了一些扶桑的情况。另一方面,臣……也是根据这扶桑的地形判断,位于石见一带,极有可能有大规模的矿藏。”

朱棣凝视着张安世。

而那朱瞻埈终于忍不住了,若是承认了张安世早知道那地方是风水宝地,要将这藩地给自己,而自己居然拒绝,他岂不是成了傻瓜?

朱瞻埈下意识地起身道:“通过地形,就可知道矿藏吗?”

张安世道:“若不是提早知道,那么请问陛下,还有诸王,这银矿藏在扶桑,上千年来,倭人也没有察觉,反而是越王刚刚就藩,栖霞商行,这边便立即带了几个地质队前往勘探,并且提早就准备好了大量采掘的设备,倘若不是事先知情,为何要提早准备?”

此言一出,朱瞻埈骤然哑口无言。

张安世继续道:“还不只如此呢,越王就藩不过一年而已,大家对挖矿都是心知肚明的,想来诸王的藩地,都有矿藏,想来大家清楚,这一处矿脉,从勘探,到修路,再到采掘,之后提炼,此后售卖,这需要花费多少的气力。若没有提前的准备,莫说是一年,便是两年、三年,也不可能有产出。”

众王下意识地点点头,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挖矿的事了。

朱瞻埈霎时之间,脸色惨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其实他已心知肚明,这一切……是真的。

张安世叹了口气,看向朱瞻埈道:“郑王啊郑王,你是我的外甥,你我虽非至亲,可你的父亲却养育了我,在我心里,我也是当你是亲外甥看待的。我们骨肉至亲,当初陛下要分赐扶桑给诸皇孙,瞻墉和瞻墡虽与我血脉相连,可我张安世怎会一味的偏私于他们?”

“这四皇孙之中,你年纪最长,所以当初我便认为,你的藩地该是最是丰厚,所以给你布置的这个藩地,既要又天然的良港,还要有富庶的矿脉……”

朱瞻埈听到此处,脸又骤然之间红了,事实已不容辩驳,这样一个风水宝地,张安世都肯给自己,反而是自己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张安世接着道:“可结果……得来的是什么呢?得来的是郑王对此心存疑虑,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挑拨,居然拒绝了如此的好意。不只如此,还教我蒙受了不白之冤,知道我张安世为人的,倒也罢了,某些不知道我张安世为人的,竟还以为我张安世偏爱自己的亲外甥,故意刁难你们。”

说到这,他幽幽地道:“时至今日,依旧还有人借此来调侃于我,使我是有冤无处申,有苦也说不出。”

这番话,张安世说的情真意切。

朱瞻埈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这不但证明了他是一个傻瓜,更让他无地自容的却是,张安世的这一番责备,使他根本不知如何辩驳。

到了现在,当着皇爷爷和叔伯们的面,朱瞻埈也只好泪流满面,下意识地行礼,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张安世很宽宏地摆摆手道:“人心隔肚皮,做人有所防范,也是无可厚非,此事也就罢了,我是长辈,自然不会将此放在心上,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至少现在,我总算也沉冤得雪……应当不会有人继续在背后戳我脊梁骨啦。”

后面这话一出,朱瞻埈更是面色羞红,此时,却也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唯唯诺诺。

反是朱瞻墉得意洋洋。

朱棣笑吟吟地看着张安世,其实到了现在,一切都已水落石出。

其实这样的风水宝地,给哪个孙儿得了,对朱棣而言,都无所谓,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嘛,只要这个人姓朱就可以了。

可现在细细思量下来,张安世这小子,倒是真有气度,他并非是朱瞻埈的亲舅舅,可当初,却还是打算将这藩地给朱瞻埈,世间能做到这个公允的人,又有几个呢?

这满天下的人,甚至有不少就在朱棣的身边,说起藩地的事时,都不免觉得张安世偏私。

偶尔,甚至朱棣自己也有所疑虑,可细细一想,人家自己的亲外甥呢,偏私也是情有可原吧。

可现如今……等到水落石出的时候,方才发现,张安世的品行,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了许多。

当即,朱棣道:“张卿家如此大公无私,实为宗亲楷模,这样的人,来处置宗亲事务,足以教人放心……你们说……是不是?”

朱棣眼神顾盼,目光灼灼地看向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