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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陈昭眉还是没自信白瑰会收下自己的花。

陈昭眉用期待和紧张的眼神看着白瑰,却可惜白瑰并不看他,微微低头:“眉公主的厚爱,实在令鄙人受之有愧。”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陈昭眉有些迷惑。

但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觉得意外。没有男人会在社交季一开始就说准话的。

巫星男人要在保持清白名声的同时吸引足够多的女人,这样使他们必须保持矜持、保持含蓄。

圣女笑笑,从侍女手中拿下芍药,送到白瑰跟前:“拿着吧。”

白瑰袖手答道:“鄙人寒微,不敢收受圣女的第一枝花。”

圣女笑道:“我亲手送的,你还不要,那不是不给我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瑰只能接过圣女的芍药,轻声道谢。

圣女笑了笑,转身站上台阶,对着众人,扬声说:“我的花送出去了,不代表对方必须入圣宫侍奉。我这个人不喜欢以势压人。无论哪个男子收了我的花,都可以收别人的花。同理,如果有谁的意中人收了我的花,你们也一样可以照送。我绝不会因此不高兴。”

众人不禁敬佩这位年轻圣女的心胸是多么的宽广。

这个黑老大大约也是被男德学院给折腾狠了,冷不防看到这么一个位高权重还尊重男性的美女,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只对身边的单维意说:“圣女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女人啊!”

单维意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在心里想:圣女是男人,傻杯。

前任圣女十分专一,一生只爱一个男人。偌大的圣宫,只有一名男侍。

然而,前任圣女宠幸男侍多年,却一直无所出。圣女是女人,女人当然是不可能有问题的,有问题的一定是男人。圣女肚子没动静,一定是男侍的种子有问题。

王公贵族、大臣诸侯乃至皇帝都亲自催圣女广纳后宫,以绵延圣族。在多年后,通过一位云游多年归来的大巫医的诊断,才发现问题出在前圣女身上,不关那位男侍的事。

男侍洗脱不育的嫌疑,大臣们却仍然劝老圣女开后宫:

一来,是大臣们被打脸了,心里并不对男侍抱持歉意,反而恼羞成怒,找借口说:“撇开事实不谈,难道这个男人一点错都没有吗?如果他能够多留意圣女的身体,或者劝圣女纳郎,不就能早点发现问题所在了?说到底,还是他不够贤惠导致的。”

二来,等找到问题的时候,男侍的年纪也上去了,大臣们便说他精子质量不行,难当大任。

以前大家都以为问题在男侍身上的时候,老圣女尚且独宠他,现在发现男侍根本没问题、白受了多年冤屈,老圣女更不可能辜负他。

老圣女和男侍吃了不少药,求神拜神的折腾好几年,才老蚌生珠,得了一个独子。为了稳定人心以及保护男侍,老圣女欺骗世人,说自己所生的是女儿。

不幸中的万幸,这个孩子是个嫡子,而且天资聪颖,根骨清奇。老圣女把他充作女儿抚养长大,那是越看越爱,常常嗟叹世道不公,女男不平等。

身为低贱的男侍非常不安。在孩子长出长发的时候,男侍替他梳了一个男孩的发髻,饮泣着对老圣女说:“他只是一个男孩子啊,如何能够肩负这么重大的责任和秘密呢?这会害了他,更会害了圣主的一世英名!”

老圣女艴然不悦,朗声道:“男孩又怎么样?谁说男子不如女?”

下了决断之后,老圣女把儿子头上的男髻拆散,重新梳了一个女士发型,并为他赐名“重梳”。

重梳被充作女儿教养十数载。去年老圣女崩天,她独宠的那个男侍自愿殉葬。

是年,重梳正式上任,成为天宫至高无上的圣女。他上任后面对的第一节 “危机”,自然就是社交季。

在母父双亡后,整个圣宫知道重梳真实性别的,就只有乳母。

乳母非常担忧社交季会让重梳身份暴露,但是重梳却异常淡定。他只说:“神会庇佑我这个孤苦的后人的。”

说着,重梳抚摸典籍上的文字:“神本就非男非女,大家都忘了。”

在这天的晚会上,重梳送出了三朵芍药,而且每一个都是十分惹眼的名门闺秀。这让乳娘惊讶又担忧。她原建议重梳假装是和老圣女一样的深情专一之人,只纳一个没有背景的男侍。这样的人比较好控制。

重梳却说,如果独宠一个寒门男侍,反而更容易引起大臣和皇帝的关注。

重梳向来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在乳娘眼里,这位年轻的男主子确实有着不输给女人的智谋和决断,因此,她也没有继续提意见了。

而白瑰本人则收到了为数不少的牡丹,可谓是今夜的“花魁”。

白瑰对于赠花,都会很谦虚地说:“鄙人已经有花了,怎么值得您送赠手中唯一的牡丹?”

然而,不少女子都拾陈昭眉牙慧地表示:“芍药与君相比,只能充当近侍……唯有牡丹才能衬得起您的倾国风采。”

白瑰再三退让,才把花接下。

他双手接花,姿态郑重,好像对每一朵赠花都无比尊重,但又好像对每一朵赠花都是同样尊重,并没有分出厚薄。虽然如此,他的鬓边一直只戴着眉公主的白牡丹。

待宴会结束后,白瑰便回到驿站住处。在那儿等候多时的白汝嫦见到白瑰带着一篮子的花回来,心里挺忐忑的,一边打听送花的都是谁,一边扒拉着花篮。但见篮子热烈的牡丹丛中冒出一朵扎眼的芍药,她便沉下脸说:“你可是白家独嫡,居然有不长眼的人用芍药送你?这不是侮辱吗!”

白瑰回答:“这是圣女赠的第一枝芍药。”

这话给一道雷似的劈在白汝嫦头上,把她炸了个外焦里嫩:“圣……圣女……第一枝芍药……”

白瑰笑了笑,只说自己疲乏了,要先回房间休息,便站起道失陪。看着白瑰要走,白汝嫦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说:“那这些花……你不拿回房间吗?”

白瑰说道:“外女所赠的东西,怎么可以带到闺房呢?让篾席将这些花处置了吧。”

说完,白瑰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了。

白汝嫦叹了口气:“我这个弟弟倒真的是心无外物,连圣女送的第一朵花都不放在眼里。”

心无外物的白瑰回到房间,便摘下鬓边的牡丹。只见这重瓣白牡丹清雅美丽,已是开到极盛的姿态,如此美丽,也意味着它明日就该枯黄了。

白瑰将牡丹摊在掌心,轻吹一口气,如寒风拂过,牡丹花上一瞬间凝上一层薄薄的霜。这层霜又在瞬息之间消失,化作肉眼不可见的一层薄膜,护着这朵娇花万年不腐。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精美的玲珑珠宝盒,盒子打开,只见里头搁着珠光耀眼的一枚宝器。这是季夫人送他的传家之宝。白瑰却满不在乎地把这价值连城的宝器随手丢开,把宝盒空出来,放入那朵结霜的白牡丹,再仔细锁上。

放下花朵之后,他却听见窗棂出发生些微响动——非常细微,比风吹过还轻。

白瑰恍若未闻,仍端坐在妆台前,开始梳头宽衣。

陈昭眉从窗户潜入,迈着猫一样轻巧的步子,以捕猎者的姿态,慢慢地、无声地靠近看起来不设防的年轻公子。

白瑰缓缓解开立领的盘扣,微微昂头,露出颀长白皙又脆弱的脖子,好像引颈的白羔羊,轻而易举地吸引狩猎者的目光。

看得牙痒痒的,陈昭眉就像小猫扑人一样,从他背后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