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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前不曾解释,一来见?他还睡着,不好叫醒他,二来她?一开始拿长命菉是为了裴玉京,怕提出来,他多想之下更加郁燥。

总归先前也?有她?出去买食物不辞而别的时候,她?这几年独来独往,以?前又和越之恒水火不容,实在不习惯事事和他叮嘱一声?。

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她?这几日辛辛苦苦救回来的人,竟然就不见?了。

她?下意识有几分着急担忧。

怕他遇上黑甲卫,怕他身体不好,怕他出事,这一瞬甚至无关时空之轮。

越之恒虽然性情坏了些,可她?心里知道,是他默默照拂了她?三年,就算他永远不会?开口承认。

湛云葳沿着他的气息追踪,最后在半山腰追上了她?。

茫茫大雪间,他不知何?时恢复了视力,虽然衣着单薄,但宽肩窄腰,如清冷谪仙。

依稀仍是当?初冷淡垂眸看她?的越掌司。

她?跑到他跟前去:“你能看见?了?”

雪花落在他睫毛间,他冷冷抬眸:“嗯。”

“你要去哪里?”

他不回答,只?道:“别跟着我。”

他语调很平静,平静到几乎令人齿冷。湛云葳在知道他的心思后,却懂了他为何?会?这样说。

别跟着他。

别再想来就来,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走,就当?给他留几分最后的尊严。

他是人,不是完全没有心,没有半分波动的怪物。

面对心上人的若即若离,爱恨难明,一次次利用,他并不是不会?发火。

湛云葳颤了颤,只?得看着他走远。

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夜半,湛云葳见?他在农家借住,自己?趴在树上,叹了口气。

她?和裴玉京的过去,其实也?谈不上什么甜蜜腻歪,这种事她?实在没有经?验。

她?可以?豁出性命去救裴玉京,裴玉京每每生气失望,她?能感觉到师兄生气了,却不知道如何?哄。

或者这就是这几年,明绣总是有机可乘的原因。

没有人教越之恒如何?爱一个姑娘,不曾有人告诉他,不要性子冷硬,不要出手狠辣。

却也?没有任何?人教过湛云葳如何?对待情爱一事。

灵域冬日的夜晚没有月亮。

她?心里沉沉的,几乎能感觉到越之恒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确定一件事。

自己?并没有救下他。

她?怀着截然相反的目的来看他赴一场极刑,却在此刻,心里生出几分难受的滋味来。

他要去哪里呢?

她?心知他已经?没有家,甚至比自己?还惨,她?还有族人,他却只?有孤身一人了。

长命菉在怀里发烫,越之恒没有骗她?。他其实,除了对她?的情愫外……从不骗她?。

她?不由想,天亮再试试和越之恒好好说?问问他想做什么,就算她?救不了他,这么多日的情谊,就冲他将灵帝重创成这样,给天下仙门?一个天大的机会?,她?也?愿意帮他做些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

梦中,女子纳闷道:“我当?年就这样的吗,感觉无意间就快把人伤死了。”

“你拿了我的时空之轮,就做这个?”

是个很熟悉的男子声?音,她?诧异地想,是越之恒?

“到底是我心中遗憾嘛,虽明白大千世?界,并无交汇,但我亦想看看自己?当?年走别的路。”

那清甜的嗓音对湛云葳含笑?道:“哄哄吧,他真的很好哄,一下就好。”

“我要走了,你能改变一切的,他也?还有救,别放弃啊,就像别放弃山主爹爹。”

“哄一下吧泱泱,就算你骗骗他。今日温情,他将来必定不会?令你吃亏后悔的。”

湛云葳身子一颤,险些掉下树。

这次那个“自己?”给她?看到了更多的东西,许多年后,他们在长玡山一起?生活的场景。

她?对他那样好,好到为他建了天下举世?无双的器阁,她?也?从来没见?过那样的越大人,收起?了一切将人撕得鲜血淋漓的刺,成为了超越前人的神级炼器师。

他终于活在了光下,活在了别人的传说之中。

可他亦需要许多爱,才能成为后来的模样。

她?似懂非懂,却恍惚开了窍。

她?如今知道怎样救他,只?要去长玡山旧址寻回自己?被封印的半魂就好。那是向生之力,能填补越之恒冰莲带去的伤害。

可是心上的伤如何?治。

哄?她?看看眼前的门?,半晌,还是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光下,他闭着眼。

湛云葳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

那个声?音仿佛还在唆使她?,不想要时空之轮了吗。不管真的假的,哄的骗的,你试试嘛。

死都不怕,你怕什么他的爱。

她?看看越之恒,他闭着眼,轮廓冷硬。

她?不甚熟练,僵硬地抬手抚上他的脸,冷冰冰的,几乎令她?缩回手。

越之恒忍无可忍睁开眼,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湛云葳,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你再碰我一下,信不信我杀了你。”

她?实在不甚熟练,趴在他床前,紧张得不行:“我没做什么,我只?是想给你道歉。”

他冷冷看着她?,仿佛在看她?又想搞什么么蛾子,或者这次,又想如何?折辱他。

却听她?闷声?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辞而别,令你猜疑不安。我不是故意的,我去齐旸郡,只?是给你拿药和长命菉,没想过离开或扔下你。”

她?悄悄看他神色。

越之恒绷着脸,紧紧抿唇。

她?再接再厉:“我以?后都不这样了,我再离开去做什么,要么和你一起?,要么和你说,好不好?”

冬夜农家没有烛火,只?有她?一双明亮的眼,如灼人火光。

越之恒觉得荒诞,听出她?话中意思,他沉默不语好半晌才冷道:“不需要。”

她?忍不住笑?了笑?:“嗯。”

那只?握着她?的手收紧,又骤然松开。

她?却反握住他的手,学?着梦中那个女子哄夫君一样,放在自己?脸上。

“别生气啦,越之恒。”

他手指冰凉,碰到她?那一瞬,就想抽回来。湛云葳如今赶鸭子上架,也?没回头路了。

不管,她?看见?了,他真能造时空之轮啊!

越之恒想抽回来。

这一路从破庙中出来,他就算想过死路上,也?没想到湛云葳会?这样。

他明知不对,然而人之将死,若能有这样的梦境……

就算是假的,就算迎来的是羞辱,他也?无法抵抗。

他无力闭了闭眼,掌下是温暖细腻的肌肤。

“湛云葳,你是不是疯了。”他冷道,“你明知我……”

湛云葳感受着那冰冷修长的手指在她?脸上摩挲:“嗯,我知道。”

她?任由脸颊温度一路升高?:“你先前问我,想要你死还是你活,我仍是想要你活着,我们明日就去找能救你命的东西。”

他没问她?为何?会?如此转变,亦没问什么才能救自己?。

他并没有缩回手指,只?是冷冷盯着她?,在她?如画眉宇上描摹。

他指尖很冷,那动作亦很轻,却莫名令人承受不住。

她?极力忍住,最后终于忍不住瞪他:“你要摸多久。”

越之恒看她?一眼,收回手,然后说了句险些气死她?的话。

“做不了时空之轮。”

“……”最讨厌聪明人了,那你还摸那么久!

越之恒背过身对她?,农户的窗户外,不知道何?时,天明了。

时空之轮外,湛云葳捧着一面小镜子,笑?盈盈的。

身后伸出一只?手。

“别看了。”

“你告诉我,你当?年要是这个表情,心里高?兴吗?”

越之恒不说话。

然而怀里的山主,望着漫山的春花,催促他:“快说!”

“……高?兴。”

她?便?又忍不住弯了弯眼。

她?知道的,她?知道当?年的自己?会?成功。

他曾走过漫长的黑暗,铺开伤痕累累的羽翼,护着她?爱的世?间,一痛经?年。

此后她?朝他奔向的每一步,注定大雪散尽,开遍夏花。

越大人,你不是葬在王城下,一抔无声?沉寂的白骨。

你是我心上的锦绣。

来年雪化开,自有山河作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