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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唉,这种事让我怎么说嘛。”

郭山榕是满枝娘亲,心自然向着满枝,此时看了看外面,询问道:

“玉芙,你们家大夫人怎么安排的?满枝可跟了小王爷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那陈姑娘虽说是公主,但我家老祝身份也不低,还为小王爷伤了条胳膊……”

祝满枝连忙扭头,蹙眉道:

“娘,你说这个做什么呀,都是一家人的……”

“你这丫头,你心里不想娘能说?要不娘去打个招呼,礼让三分,把你放最后一个?”

“……”

祝满枝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松玉芙这两天虽然帮忙安排婚事,但这种事儿却不好瞎说,只是含笑道:

“三间婚房是一样的,具体怎么安排我也不清楚,晚上就知道了。相公向来宠满枝,不会让满枝受委屈的。”

祝满枝其实有点犹豫,想了想,又哼哼道:

“我和老陈可是拜把子的姐妹,抢来抢去也不好对哈?”

“你武艺没人家好,个子没人家高……”

“哎呀娘,我……我也有比思凝强的地方好吧?”

“你那是随我,和你自己有关系吗?”

“……”

……

祝满枝隔壁的院子,是宁清夜的闺房。

相较于其他两间屋子里的热热闹闹,宁清夜这里要安静许多。

闺房的窗户撑开,外面是繁花似锦的院落。

宁清夜换掉了白衣如雪的长裙,换上了一袭红妆,本就是当代八魁第一人,清丽出尘的面容,几乎压下来满院的春色。

宁清夜的脸上,一如既往的表情不多,清水双眸甚至稍显心不在焉,不过并非是对成婚不上心,而是在出嫁之时,又想起娘亲了。

房间里安安静静,宁玉合站在背后,认真给宁清夜梳妆,知道清夜有心事,暗暗摇头叹了声后,露出一抹柔婉笑容:

“今天成婚呢,别想那么多。”

宁清夜也不想在大喜的日子显得心事重重,勾起嘴角笑了下,却没有言语。

钟离玖玖站在旁边的搭手,见状插话道:

“是啊,别想那么多。过去的伤心事,没人自己愿意发生,我小时候不也过的开开心心,可自从父母那次上山采药,一去不回,日子就全变了。你还有个贴心的师父,我当时是真没人管,就靠桂姨接济口饭吃,年纪轻轻就出去跑江湖,在底层摸爬滚打,饥寒交迫的时候,连个想恨的人都找不到……”

宁玉合抿了抿嘴,摇头道:“死婆娘,大喜日子,就别说这些了,能孤身走江湖的女子,有几个是自愿的?不都是迫不得已。”

钟离玖玖用肩膀撞了宁玉合一下:“我这不是劝劝清夜嘛,你这没良心的。”

宁清夜沉默片刻后,自己拿起盖头,搭在了脑袋上,柔声道:

“我知道轻重,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也没什么好想的,就这样吧。”

“明白就好。”

宁玉合欣慰一笑,眼神望向窗外的院墙,注视片刻,又稍显唏嘘的无声一叹……

……

春日幽幽,清风徐徐。

身着书生袍的男子,缓步走过围墙外的小巷,在巷口处站定,抬眼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眼神一如既往,带着源自心底的沉闷。

远处歌舞不休、车马不绝,繁华的街道,和这里好像是两个世界。

街面上是王公贵子、士族乡绅,骏马香车、身携眷侣,处处显露着人活一世该有的意气风发;而小巷里,则藏着无处安身的游子,不知所去、不知所归,不知以后在哪里。

春日和煦光芒下,眼前的形形色色,都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男子低头看了看,身上还是那袭书生袍,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张画卷,常见的花鸟图,笔墨工整挑不出毛病,但也没有亮点。

他偏头看向左边,酒铺子开在远处,崭新的酒幡子在春风中猎猎,赤着胳膊的掌柜,肩膀上搭着个毛巾,从几个大酒缸后探出头来,骂骂咧咧道:

“寒生,还不过来搭把手,你那画又卖不出去,杵那儿除了挡道还有啥用?”

面前是排队卖酒的酒客,从铺子排到了巷子口,大半是江湖人,听见这话响起一片哄笑声。

他是个书生,心里自有书生气,稍显不满的道:

“怎么卖不出去,总会有识货的人赏识我的字画。”

“那你就杵着吧,本事不大心比天高,老实给我当学徒卖酒多好……”

……

两句争论过后,他继续看着巷子口,等着识货的人到来。

很快,巷子口出现了个腰悬佩剑的女侠,带着个斗笠,手中领着个酒壶,眼神在巷子的两侧乱看,好像只是过来卖酒。

他站直了些,把身上有些陈旧的书生袍整理整齐,露出一抹腼腆微笑,看着那女侠:

“姑娘,今天要不要买幅画回去?”

女侠虽然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好似才发现身旁的书生,偏头看了眼后,从地上拿起一幅画像,又递给他一两银子,然后便走向了酒肆,直至消失在巷子另一端。

他嘿嘿笑了下,俯身把画卷都收了起来。时间还早,路过的人还很多,但买画的人就只有那个女侠,已经没必要再杵着了。

他看了几眼女侠消失的方向后,跑向了酒肆,帮忙搭手。

酒肆掌柜四十来岁,脾气比较冲,给顾客打着酒,笑骂道:

“大男人家,就逮着一个姑娘可劲儿坑,你还读圣贤书,圣人这么教你的?”

他帮忙擦着桌子,摇了摇头很有自信的道: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等我金榜题名,这些都会还给她。”

掌柜的摇了摇头,有点看不上:

“做人要脚踏实地,先不说你考不考得上,即便考上了,人家姑娘是跑江湖的,不一定想当官老爷的夫人。”

“跑江湖风险多大,你看来酒铺子里来卖酒的人,每年换一批,能年年来的有几个?能安逸些,谁想四海为家。”

“倒也是,江湖上,妻离子散是常事、横死街头是善终,能有一身功名,确实比混江湖好。那就用心考,你挺聪明一娃儿,咋就年年落榜。”

“再考几年,肯定就中了。”

他呵呵笑了下,忙活完铺子里的事情后,等掌柜离开,便跑去街上,用‘赚’来的银钱,买来了笔墨纸张和书籍,剩下的攒了起来,然后独自呆在酒铺里里,秉烛夜读。

借住的小房间里,还放着一副女侠的画像,只是这幅画,从不敢拿出去卖,怕那女侠生气,再也不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他放下了笔墨,跑出去看了眼——女侠受了伤,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他跑了回来,把书籍和仅剩的一件换洗衣裳包了起来,背在肩膀上就跑了出去。

临行前,还把攒来的银钱放在了酒铺里,当做偿还掌柜的房钱。

这一走,有所犹豫,但终究没有停下。

因为他不走,那个女侠走了,那天天坐在这里寒窗苦读,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和女侠一起,连夜逃出了长安城,去的第一站,是风陵渡镇。

那时候的风陵渡,人山人海全是江湖客,都在抢着走那道鬼门关。

女侠很霸气,勾着他的脖子,指着那座大牌坊:

“你以后跟了我,就是江湖人了,去走一趟。”

他看着那些持刀弄枪骂骂咧咧的莽夫,心里就不太想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本不想走,但拗不过女侠,还是被推了过去。

从那以后,他就成了‘江湖客’,只会跟在女人后面背行李的江湖客。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走走其实也没什么。

他每天跟在女侠后面,押镖的时候帮忙算账、看场子的时候帮忙记东西,没活儿干的时候,就坐在河边、树林里,拿着书本,看着女侠在旁边练剑。

女侠有时候会问他:“你看书做什么?识字就行了,看多了又用不上,我教你武功吧。”

他摇了摇头:“书里面有大学问,以后有机会,去谋个一官半职,你身上的冤枉罪名说不定就洗清了。舞刀弄枪是粗人干的事儿,看一遍就会了,哪需要人教。”

女侠听见这话很不服气,但也说不过他,就哼哼了一声:

“你就志向大,粗人干的事你都干不好,还谋什么官职?”

“那是我不想干。”

“哼~”

女侠不相信,他也没兴趣真学,依旧每天看书。

直到有一天,女侠出了岔子,在常德那边惹了个地头蛇,和女侠的父辈有旧仇,被一帮江湖人堵在了客栈里。

女侠打不过,想让他先跑。

他以前没打过架,但喜欢的女子被人言语侮辱,上头了,记得当时拿着张板凳,硬生生把十来号在常德有些名望的江湖客,打的满地找牙。

当时他还挺奇怪,这些凶神恶煞的江湖蛮子,为什么动作这么慢。

后来才明白,是他太快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当时还是回过头,很自傲的来了句:

“我就说舞刀弄枪简单吧,不就是瞅着脑袋打,竖着赢躺着输,打趴下就行了,哪有那么多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