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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程思敏喝了粥后罕见地没立刻上线打游戏,她陪贝贝在家玩了一会儿狗玩具拔河。

戴上棒球帽压住睡了一晚上的鸡窝头,程思敏打着雨伞步行到商业区一家火锅食材批发店里头买毛肚和鸭血。

冒血旺是她上周就想做的,可惜这菜量太大,光是当配菜的豆芽白菜就够她吃两天的,这回不错,她以自己要做两人餐为由,心安理得地花钱购买食材。

鸭血一盒四元,黑毛肚一袋三十八,白千层更贵,鼻屎大的一小盒,里头约有十根,竟然也要三十八元。

程思敏先是拿了盒鸭血踹在臂弯内,紧接着,她又选了一盒淀粉较多的午餐肉,最后狠狠心,她又晃回了保鲜柜,拿了一袋毛肚,两盒千层。

反正在家做饭吃总比出去下馆子省钱,再者说这买菜的钱内还有时应的。

花别人的钱,程思敏自然是不必心痛的,所以她体内现在只有二分之一的吝啬。

总账 124,结账时,男老板在柜台内帮她装袋,为了招揽回头客,主动同她讲:“姑娘,你给一百二十,下回吃火锅还来我这买。我家东西全,你买得多我给你打折,附近好多做餐饮的也在我这进货。”

“很实惠的!”

程思敏露出笑模样,连声道谢,往对方的收款码上扫钱时,余光又瞄到冷冻柜里放着一大箱敞口的北极甜虾。

她刚出声问老板甜虾怎么卖,身后玻璃门上的玩具猴子发出刺耳的“欢迎光临”,一名身着蓝色运动服的妇女急匆匆地走进店门,用口音极重的西北普通话跟老板说:“老板,我要的东西你给我备了没。”

老板一看是熟人,立刻从柜台后面迎出来道:“备了备了,都在冰柜里头,就还是你老公之前进的那些,鱼丸,鱼卷,鱼排,龙虾丸,鱼籽福袋,毛肚,甜不辣是吧?”

“今天下雨你们家还出摊?晚上夜市上能有人吗?”

女人沉默着,直接走到程思敏身后,一把将冰柜门拉开。

熟悉的运动服,熟悉的嗓音,外加母女之间特殊的心电感应。

程思敏从对方进来后便如遭雷击,眼下,她余光用力探索着视力的极限,果然,她看到对方正在搬纸箱的左手上,少了一根小拇指。

陈晓芬初中辍学跟着父母在地里务农,十六岁那年,她们村进行电网改造,夏天的傍晚,弟弟们偷懒早早跑回家吃饭,陈晓芬给家里的瓜田挑完水,肚子咕咕直叫,拎着扁担抄近道。

那是一条荒草丛生,几乎没有行人通过的路,偏偏陈晓芬在不幸的时间里走在不幸的地点。

年久失修的木质电线杆在施工中倾倒,意外掉落的高压电线一下击中了瘦弱的陈晓芬,她在施工人员近乎恐怖的尖叫中当场失去意识。

从昏迷中再次醒来时,陈晓芬被烧焦的小拇指已经被手术移除,她望着残缺的左手眼泪直淌,她的父母却一边捶打她的身体,一边说她是个命硬的。

毕竟一般人被高压电打到,命都能没了,可是她因为拎着一支扁担,所以只有一根手指碰到了电线。

那年父母为了救治她花了四千块,两年后,她与隔壁村中有名的,不爱务农的无赖程伟定亲,用两万块彩礼买断了父母的恩情。

小时因为母亲缺失拇指,程思敏痛哭了很多次,她才学会说话,就总是抱着陈晓芬的右手给她“呼呼”,问她“痛不痛”。也因为母亲左手残疾,程思敏高中前总是想尽办法减轻她的负担,她学做饭,学卖菜,学着给父母用搓衣板洗袜子和内裤。

那时候她真的很爱陈晓芳,以世间一个女儿能爱母亲最大的程度,陈晓芬也总是逢人就夸,夸自己的姑娘从小就知道心疼人,是件贴心的小棉袄,千金都不换。

岁月荏苒,母亲竟然变成了女儿最不想见到的人。

觉察到站在她身后的妇女是陈晓芬,程思敏心跳如雷,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紧张万分。

她身体僵直,马上死死地扳回头,用手把帽檐拉低遮挡着自己的眼睛,拎上东西拔腿就往门外走。

身后,食材店的老板叫住她,询问她还需不需要来些甜虾。

程思敏根本不敢回头,人走到门外,唯恐后面的陈晓芬追上来,甚至忘记拿伞,立刻闪身躲到店面旁边的胡同里。

天上的小雨又大了一些,程思敏站在胡同处不到一分钟,散落在肩颈的头发就沾上一层密密的水珠。

“夜市”,“出摊”这两个词对于程思敏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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