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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楼。

馥宁公主迟迟现身在望月楼的雅室内, 看着跪地的沈濠,不疾不徐地坐在榻上,以染了蔻丹的手指勾起男人的下巴, 细细打量,“沈兄见外了,请起。”

沈濠跪着没动,语气诚恳, “求公主高抬贵手, 放过内子。”

“沈兄此言差矣,分明是曹氏不知廉耻被捉在床, 怎么算到本宫头上了?啊?”

女子尾音上扬,是疑问,是威压。

屈辱蔓延至心底, 沈濠握紧双拳, 低头认栽, “是小民失言,曹氏不知廉耻, 有伤风化。”

“那,需要本宫帮你拟写放妻书还是休妻书?”

一字之异, 千差万别。

沈濠痛心疾首, 以额抵地,“任凭公主定夺。”

馥宁公主舒坦了,向后仰去,单手支颐, “来人, 研墨。”

一纸休书,断了夫妻多年的情意。

沈濠按下手印, 甚至不敢去看休书上抨击妻子的犀利言辞,只求妻子不会再因他受到伤害,蝼蚁如他,无法在狂风骤雨时给予妻子保护,若他坚持抵抗,只会让妻子受到更大的伤害。

沈家郎薄义,卿勿再遇。

沈濠说在心里,颤抖着手递上休书。

馥宁公主未接,笑着点弄额头,“会伺候人吗?”

“小民善学。”

馥宁公主抬起一只脚,伸到他面前,暗示意味十足。

一旁的嬷嬷深觉不妥,但小公主正在兴头上,做仆人的,也不敢当众阻挠,她正要带人退出去,门外忽然响起宫人的来报。

“禀殿下,通政使之妻季绾求见。”

馥宁公主刚把脚踩在沈濠的肩上,闻言转眸

够败兴的。

据亲信报,君晟因案子滞留在囿苑,季绾暂无底牌,哪来的胆子与她面对面撕扯?

一介医女,真当自己飞上枝头变金贵了?

“传进来。”

“那个,公主,季氏身边还有一男一女同行。”

“阿猫阿狗也能面见本宫?”

“小的明白了!”

**

楼里楼外大批护卫皆是馥宁公主的亲信,硬闯多半会铩羽而归,季绾吩咐陌寒和馨芝在外等候,打算只身入内。

陌寒觉得不妥。

季绾执意,“放心,她动不了我。”

在来此之前,陌寒召集了君晟的部分隐卫,季绾知道,但凡陌寒一声令下,隐卫就会强攻,可沈二郎没有性命之忧,没必要发生冲突引起血案。

陌寒睨向馥宁公主的亲信,暗含警告。

亲信缩缩脖子,可抵不住铁血护卫的犀利目光,笑着请季绾入内。

“公主在三楼雅室,娘子慢点,当心脚下。”

季绾在走进雅室前顿住步子,沈二郎有着读书人的骄傲,若是让她看到他不堪的样子,或许一辈子都释然不了,抬不起头。

遂,季绾叩了叩门,隔门问道:“二哥可好?”

经一提醒,馥宁公主也注意到这个细节,歪倚在榻上摆摆手,示意沈二郎起身退到一旁。

谁让她也有怜香惜玉之心。

沈濠起身,垂头退到一旁,掩在衣袖下的手始终紧攥,在听得“咯吱”开门声后,稍稍抬眸,看着季绾走进房门。

云英紫裙的女子,在这一刻除了典雅、柔丽,还有一丝坚韧的强大。

光凭单刀赴会的胆量,足够让季绾变得强大。

沈濠张了张嘴,嗓音涩哑:“弟妹,别管我,回家去。”

他怕拖累她。

季绾搭在身前的双手微微收紧,冲他点点头,光凭他这句话,自己管定了。

而这一幕落在馥宁公主的眼中甚觉好笑。

“季娘子来望月楼,所为何事?”

季绾例行施礼,不卑不亢,“来接二哥归家。”

家的含义,在此刻得到升华,同一屋檐下的家人,该互相扶持啊。

相比两人,馥宁公主倒是对“家”的理解很含糊。皇族是帝女皇子们庞大的家,可她从未得到过家人的关爱,感受不到温暖。尊贵的身份,像浮艳的外壳,内里空虚。

“这话说得,本宫何时不让沈兄回家了。沈兄说呢?”

问题抛给沈濠,沈濠垂眸,“公主没有逼小民,是小民自愿前来的。”

“季娘子听清了?”

“听清了,是公主棒打鸳鸯,拆人姻缘。”

“荒谬!”

“公主何必自欺欺人,敢做不敢当,私下又无外人,维系道貌岸然的名声演给谁看?”

被一个自己压根瞧不起的医女讽刺,馥宁公主额头浮现青筋,眼白泛起血丝。

暴怒的性子最受不得激怒。

“你说得对,私下无外人,那本宫就明确告诉你,沈二郎已签了休书,与曹氏断情,甘愿成为本宫的掌中物。你情我愿的事,没你指手画脚的份儿。”

“公主要招二哥为驸马吗?”

像是听了个笑话,馥宁公主满是鄙夷,小门小户的子女,不懂门第参差,异想天开。驸马需要何等身份,至少也是荣登黄榜的寒门士子,一个木匠之子最多是“入幕之宾”。

然而,季绾话锋一转,突然变得犀利,“既不想招二哥为驸马,何来你情我愿?分明是强取豪夺,逼人与你苟合!”

向来被众星捧月的帝女哪里受过这等羞辱,她坐直身子,摸向腰间银鞭,“本宫贵为嫡公主,外祖父是当朝首辅、母亲是中宫皇后、兄长是东宫太子,养一个禁脔怎么了?别说你,就是君晟能奈我何?!”

被彻底激怒,小公主斜握银鞭,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绾,“告诉你一个道理,在后宫,不存在草菅人命,各法司奈何不了,君晟也奈何不了。”

说着,作势要当场抽打季绾。

沈濠见状欲拦,被馥宁公主抖鞭甩在背上。

“啪”的一声,皮开肉绽。

“二哥!”

季绾惊讶地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男子,余光瞥见馥宁公主再次抖鞭,她拉住沈濠,用力向一侧躲开,与此同时,掏出藏在衣袖中的乘云绣香囊。

“见此物如见圣上,馥宁,你敢违抗圣上吗?”

馥宁公主抖出去的鞭子落空,再要抽打,被一旁的嬷嬷强行按住腕子。

“公主,此乃圣上之物!”

馥宁公主厉目而视,仔细辨认后,浮现几分不可置信,握鞭的手咯咯作响,愣是僵着没动。

那是父皇佩戴多年的香囊。

怎会在季绾手里?

季绾趁机将沈濠拉向身后,用纤细的身躯融成了阻挡觊觎的屏障,“馥宁,你们后宫的规矩,与圣上行不通。有圣上信物在,我要带走二哥,谁敢拦?”

雅室内一众亲信面面相觑,猜不到圣上何故赠一女子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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