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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绾觉得有道理,可还是气不过,潜意识里的君子竟会睚眦必报。她睨一眼,有着不自知的娇媚,媚眼如丝。

君晟哄孩子似的将人扶进卧房,轻轻按坐在床上,坐在一侧盯着她润白的脸,用两指掐了掐,旋即,推向她肩头,将人推到在绵软的被褥上。

他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棂透气。

彻底吹散情潮。

月明星稀,一驾马车从太师府驶出。

沈栩单手支头,随着车厢轻微晃动。

抵达一家玉石行时,手里的书卷落在车底。

“公子,到地儿了。”

小厮凌云隔帘唤道。

沈栩睁开眼,捡起掉落的书卷,打帘步下马车。

再有两日是母亲谭氏的生辰,他事先在其他玉石行订制了一枚独山玉的戒指,今夜发现一处刻花棱角没有打磨精细,特意来这家门店加工。

这家门店远近闻名,慕名之客不计其数,要不是看在沈栩太师府公子的面上,店主是不会额外在深夜接待的。

“沈公子里面请。”

店主的仆人引沈栩走进客堂,奉上茶水。

腰缠万贯的店主接过戒指,笑说自己是看在人情上。

沈栩道谢,一边等待,一边欣赏着橱柜里的玉石饰品。

每一件饰品旁边都附有首饰的图纸。

沈栩被一枚牛血红赤玉坠子吸引。

当年与季绾定下亲事,激动之际,他带着季绾慕名前来,一眼相中的就是这枚坠子,一问价钱,囊中羞涩。

没想到它还未售出,像是在等待识货的有缘人。

“店家,这枚坠子可有人定下了?”

店主抬眸,“没呢。”

“这么好的坠子,怎会无人识?”

“价钱高,买家觉得不值,都说朱砂红哪有锦红具有收藏价值。”

赤玉中,锦红的确更稀有珍贵,但牛血红也极为罕见,再者,玉饰讲究眼缘,或许自己偏执于当初得不到的吧,“我要了。”

那敢情好,店主笑道:“沈公子识货。”

从玉石行出来,沈栩握着坠子走进马车。

马车驶过幽静长街,离长街不远的水畔,一盏孔明灯徐徐上升。

贺清彦静立,仰望墨空。

当初师母毅然送走唯一的女儿,是为了不让陛下找到,十五年来,他谨遵师母之令,不曾调查小师妹的影踪,也不知那“孩子”过得如何。

晚风拂过粼粼荡漾的水面,吹起男子胜雪白衣。

“贺少卿!”

水中一叶扁舟,一橘衣少女站在其上,手持木浆,惊喜地朝岸边笑开。

将近子夜偶遇蔡恬霜已不是头一次,贺清彦几分无奈,几分失笑,示意她划快些。

要不是蔡恬霜太过无拘无束,兴许能成为一位女捕快,其侦查的本领不输大理寺的密探。

小舟靠岸,蔡恬霜卸下一盏渔灯,刚要跨上岸,见面前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她笑着仰仰下颔,借力跨上岸。

“多谢贺少卿。”

“三更了,怎么没回沈家?”

“我是街溜子嘛。”

蔡恬霜上岸第一件事,先从荷包里取出两颗糖,一颗递给贺清彦,一颗剥皮扔进自己的嘴里,“贺少卿在放孔明灯?”

打老远划船时,她就瞧见了。

“嗯。”贺清彦没有夜半吃糖的习惯,可盛情难却,他剥开皮,含入糖果,先被酸味“蛰”了一下,随之尝到甘甜。

蔡恬霜没再多问,与之一同仰头遥望,清瞳映出星辰的浩瀚,以及那盏远去的孔明灯。

同样燃起孔明灯的,还有燕寝前的帝王。

自馥宁公主的事情后,承昌帝寡欢多日,费解于女儿的表里不一。

不,馥宁一直是暴躁的,只是他没有留意,疏于管教。

自责在心,不愿与人谈起,承昌帝望着飘远的孔明灯,期盼有生之年得见景氏的女儿。

但愿是个

温软贤淑的女子,而非馥宁那样蛮不讲理。

“范德才,朕还能见到小念念吗?”

候在一旁的老宦官哈腰笑道:“老奴觉得能。”

“但愿是在朕还未老去时。”

范德才偷瞄帝王的侧颜,暗自摇头,十五年了,再盛宠的嫔妃都会失宠,执念却驱策一个人的情感不断偏执。

作为御前老人,范德才目睹了那段纠缠的过往,当初说好的抚养早已变了意味,帝王每年雕刻的木偶体态在一点点发生变化,从稚嫩的奶娃娃,逐渐变成妙龄女子,今秋雕刻成的那个,不止显露出妙龄女子的模样,还分外婀娜。

找到又如何,要人家代替景夫人入宫为贵妃吗?若那女子成婚生子了呢?

景夫人之所以送走女儿,无非是预判了帝王的心态变化。

不愧是奇女子,也难怪被那人人视为明月光的盛大人所偏爱。

作为承昌帝的心腹,受恩于帝王,可范德才始终忘记不了光风霁月的盛聿,忘记不了当年目睹的一幕,叫他至今都觉艳羡,发自心底的惋惜。

温雅的男子在寒雪中,捧起妻子的手轻轻呵气,目光所及,皆是自己所爱之人。

谁又忍心拆散他们?

次日,风瑟瑟,季绾晕头昏脑地醒来,揉了揉发胀的额,记忆断片,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只记得她与君晟相谈甚欢,贪了杯。

还是她单方面欢心,不知君晟作何感受。

秋阳映窗,晕染金灿灿的光晕,季绾穿上绣鞋走到隔扇前,偷偷向外打量。

今日朝廷休沐,对面的书房敞着门。

君晟在吗?

低头之际,发现胸前坠着个锦红赤玉坠子,登时清醒,又恍如隔世。

按捺疑惑,她更衣梳洗,握着坠子走到书房门前,探身向里,“先生在吗?”

好一会儿,屏风里传来一道慵懒的回音,“嗯。”

一抹高峻身影披衣走出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在两片殷红的唇瓣上多停留了片刻。

季绾不明所以,走上前递出赤玉坠子,“先生的?”

“你的了。”

“啊?”

四目相对,一个满是疑问,一个意味不明。

“明日是母亲的生辰,随我去一趟太师府吧。”

季绾虽没异议,但从沈栩的口中得知的谭氏是位难以相处的长辈,且一直活在自责和哀怨中。他们吃过闭门羹,明日前去,未必能顺利得见。

有了上次的经历,季绾不确定地问:“谭夫人会不会将咱们拒之门外?”

“母亲的生辰宴,一惯会宴请诸多亲友,不会让外人瞧了笑话。”

季绾觉得有道理,手上动作未停,将坠子塞回他手里。

君晟双手抱在身前,一本正经道:“明日见君家亲友,总要有个像样的首饰。”

“先生的聘礼里有许多首饰。”

“我最中意这件。”君晟将坠子重新戴回她的脖颈,“就当是为了充门面。”

说罢,越过她走向旋梯,不想再推来推去。

季绾追过去,拉住君晟的袖子。

刚好蔡恬霜蹦蹦跳跳地跑上来,手里拿着从外面买回的烧麦,见小夫妻拉扯在阶梯上,讪讪挠了挠脸,转身跑开。

季绾赶忙松开手,站在君晟下方的阶梯上拦堵住人,“明日太师府的宾客多,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会不会反而减损你的脸面?”

君晟俯看着一脸真挚的女子,“不会减损,你会是我最大的门面。”

这话从君晟口中讲出,季绾有点不可置信,呆呆地仰着头。

君晟揉揉她的发髻,桃花眼凝住秋阳的潋滟,蕴含温情,“念念多次在大场面上讨要公道,赢得称赞,名声早已传开,你见过的世面,可比寻常子弟、贵女广阔得多。”

被温柔激励,季绾陷入他眼中的潋滟,不再怯场。

反而有点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