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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 备丰膳,歌莺舞燕,言笑晏晏。

季绾坐在谭氏身边, 位置靠前,对面即是德妃。

从珍馐美馔中捻起一颗蜜枣含入口中,舌尖品尝到甘甜滋味,季绾眯了眯眼, 看着贤妃姗姗来迟, 恍惚想到初冬夜宴上的喻雾媚。

圣宠更迭,后宫素来不闻旧人哭。

贤妃身穿一袭橘色宫装, 将叠翠流金的秋绣于裙摆,明媚贵气地出现在女宾的视野里。

作为压轴,贤妃该最后登场的, 可放眼望去, 最末端的座位空置, 被邀之人未至。

宾客拒绝前来,无疑有损东家颜面, 这是贤妃第一次以皇后的名义举办宫宴,哪受得了有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姚宝林未到, 是妆没上完还是缺了头面?再去请!”

宫女匆匆离开, 返回来时支吾其词。

不比喻雾媚明面上习惯隐忍,贤妃是个火辣性子,藏不住事儿,没顾及场合, 冷呵道:“说。”

“回娘娘, 宝林在陛下身边呢,说待会儿过来。”

今日小年, 帝王同样在宴请诸侯权臣,嫔妃中只有皇后和四妃有伴君的排场,乍听后,贤妃腾地站起身,在对上一双双饱含深意的视线后,敛气坐回主位。

脸颊火辣辣的。

其余嫔妃脸面上也不好看,姚麓从失宠受人奚落到复宠,不过短短一月有余,心智和手腕都有所提升,破茧成蝶,令人咋舌。

德妃品尝着手边的杏仁露,没有拈酸吃醋,淡淡然如同看客。

人往往如此,在失而复得后才会更珍惜对方,何况陛下对姚麓还带了一点儿亏欠。

替身之事,是陛下对姚麓的亏欠。

今夜过后,后宫再无姚宝林,会多出一个姚婕妤亦或是贵嫔。

德妃一笑,朝对面的季绾举了举杯。

季绾回敬,余光始终锁在压抑火气的贤妃身上,与馥宁公主不同,德妃虽脾气火爆,但不暴虐,最多呛几句身边的人,更为毒舌,但与馥宁公主相同的是,她不具备喻雾媚的隐忍和城府,喜怒形于色,难以胜任皇后之位。

难怪会教养出个纨绔子来。

也难怪德妃不再按兵不动,是看出贤妃不足为惧了吧。

宫宴过半时,姚麓徐徐登场,衣裙素雅,与曾经盛宠时大不相同,脸上的雪柳令人惊艳,既像景夫人,又不像。

贤妃酸气嘭嘭冒,皮笑肉不笑道:“妹妹怎地才来?快入座吧。”

姚麓瞥一眼最末尾的座位,想起上次初冬宴来自贤妃的羞辱,美目流眄,打个响指。

旋即,冯凇手持拂尘走进大殿,笑弯一双不大的眼,宣读了封嫔的圣旨。

当“贵嫔”二字砸入在场之人的耳中时,满座哗然。

贤妃错愕地看着堂而皇之叫宫女增设贵嫔座位的姚麓,哑然失声。

圣旨在,她没胆子阻挠。

姚麓心安理得坐在贵嫔的座位上。

冯凇躬身一礼,“小奴恭喜姚贵嫔受封,也祝在座贵客春祺、夏安、秋绥、冬禧①。”

贤妃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季绾看向姚麓,莞尔一笑。

几乎不露痕迹的互动还是落入谭氏的眼中。

看来,这个外表人蓄无害的儿媳,已主动卷入后宫的暗涌中,也算本事。

能在后宫无形的厮杀中游刃有余的女子,何愁做不了掌家人。

谭氏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有丝欣慰,君氏的长媳,合该有胆识和手段,也好日后担得起主母的大任。

回去的路上,婆媳同乘一辆马车,车厢内异常安静,就在季绾以为会一路无言时,对面的妇人突然撸下腕子上的飘冰花翡翠镯子,戴在了季绾的胳膊上。

镯子有些大,勉强能戴,与季绾腕子上的烟紫玉镯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我嫁入君家时,老太太给我的,如今,该传给你了。”

君家传承的镯子,玲珑剔透,寓意长媳能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剔透心。

季绾有点受宠若惊,怔怔望着对面的妇人。

她被婆母认可了?

比预想的容易许多。

谭氏被她懵懂的目光逗乐,压着嘴角没有流露出情绪,没有女儿的谭氏,忽然觉得多个温软又坚韧的儿媳妇也不错。

至于是否认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秉性。

几乎人人都喜欢的女子,人品秉性自不会差,至于二房那边的微词,更不重要了。

谭氏虽沉闷寡淡,但不代表不会细心观察。

“留好。”

“多谢母亲。”

季绾摸着剔透如水的翡翠镯子,欣赏之余,多了份责任。

回到泓涵苑,君晟已经从帝王那边的宫宴回来,季绾走近坐在堂屋的丈夫,晃了晃手腕上的镯子。

翡翠与和田玉的撞击声叮咚悦耳。

君晟看不清,伸手去摸,指腹拂过翡翠镯子时微怔,“母亲那只镯子?”

“嗯。”

“是念念应得的。”

季绾扬起柳眉,流露出不自知的清傲与娇憨,将镯子装进一个袖珍锦盒,小心翼翼收了起来,随后拿起药箱回到君晟面前。

“脱了衣裳吧。”

每日的针灸不可缺。

君晟脱去外衫,露出上半身,任由季绾熟稔地施针。

有些穴位刺入会有连心的疼痛,君晟却眉头不皱一下。

季绾掐着时辰的工夫,先去沐浴了,等穿着抹胸寝裙回到堂屋时,沁水的肌肤还微微潮湿,散发着汤浴的花香。

屋里燃着地龙,干燥闷热,季绾换了一身轻薄的寝裙,滴水的长发打绺贴在身上,打湿了半透的面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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