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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人,就像虫子。

生命软弱,又无趣。

他在瑶影的房子里住下来。

白靡对这里不熟悉,踢坏了一株瑶影栽的小花,将瑶影挑上来的井水撞倒,倒得到处都是,很难说清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

但瑶影统统都没有介意。

她重新把花扶好,明明是那么一株根本不起眼的寻常野花,她也还是拿着小木铲轻轻替它拍好土。

一桶一桶的水也重新挑好,冷眼旁观者她慢慢装满三只大水桶,白靡皱起眉,他居然觉得有种……满足感?

怪异。

白靡扭头离开。

他把瑶影完全当做了一个免费的劳力,瑶影也如她所说,从没有再跟白靡提过报酬,相反,白靡无论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尽力地满足。

白靡觉得她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家人,只不过多了一个名头而已,就能区别这么大吗。

可怜虫。

他有自己的家人。他母亲是南疆擅用蛊的圣女,他父亲是风流潇洒的剑圣。

圣女初遇剑圣,动情后生下了他,被族人驱逐到郊外野地居住,但那又没关系,他们一家三口自己过得很好。

直到他不到六岁时,父亲病逝,他便由母亲陪伴教养,以及父亲留下的几本手札。

白靡既然有自己的家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把瑶影当成家人,只不过是借着名头,在她这里躲着养伤罢了。

顺便看看傻子。

不过瑶影也是有白靡能欣赏的地方的。

比如,她卖出去的药草绝不讲价,她很清楚自己拥有的东西是什么价值,无论对方再如何温言软语,或威胁斥骂,瑶影也从不妥协。

她真的把钱看得很重要。

这让白靡在挥霍她家里的东西时,更多了一丝说不清的快感。

在瑶影的精心照料下,白靡的伤好得很快。

他渐渐可以出门转转,不过他很谨慎,只去房子周围能看得到的地方。

看他好了些,瑶影之前和他提过的念头,终于按捺不住。

“我们养十只小鸡,好吗?”

白靡坐在屋顶上懒洋洋地晒太阳,瑶影就站在底下,用手搭在眼前,努力地仰头望着他。

“我的钱刚好够买十只小鸡。猎户家的黄狗快要生了,如果他愿意给我一只,我们还能有小狗。”

“唔。”

阳光满满地洒下来,风从宁静的田野和树林间吹来,让人忍不住犯懒。

少女清甜的声音一句接一句地传来,白靡其实半边脑子都快要睡着,根本没听她说什么,敷衍地应着。

“那就这样。”瑶影有些雀跃,“我今天去集市上买小鸡,你……你在家看家。”

瑶影的话其实也不多,约定好后很快就拎着竹筐下山去了。

她住得离山下太远,一个人又不方便,每次去都要早早做准备,才能在天黑前回来。

白靡睡醒了,突然把翘起的膝盖方向放下来,揉揉眼睛看向周围。

傍晚已至,朦胧的暮光笼罩在山林间,白靡懒洋洋享受了一整天的太阳正在缓缓下沉,在山峦间露出橘色的半张脸。

瑶影不在。

白靡翻身坐起,盘腿坐在屋顶上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瑶影似乎同他说,要去买什么小鸡。

他冷哼一声,单手托着腮,在屋顶上又坐了一会儿。

但日头也完全沉进了山底下去,山间小路上还是没有瑶影的身影。

屋顶上有些冷了,白靡跳下来,站在屋檐下,脸色有些臭。

买东西,有点麻烦吧。那就再等她一会儿。

可直到目之所及的天际也褪去了绯红,周围的山开始变成岱青色,瑶影也还是没回来。

白靡终于皱了皱眉。

他顺着瑶影走过的山路朝下走去。

走了没多久,就看见瑶影站在路边,手臂里挎着一个竹筐,用布遮住。

旁边有一个穿着臃肿布衣的大娘一直拽着瑶影,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在瑶影很快看见他,眼睛忽地一亮,对那大娘摆摆手,就朝他跑过来。

看她直直冲着他、一脸高兴的样子,白靡心里的郁气总算散了些许。

“你……”瑶影开口,又顿了顿,似乎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最后也只好含糊带了过去,“你来接我呀?”

白靡冷哧一声,不置可否。

他问:“你方才和那个老太婆说什么?”

“哦,她上山时犯晕,我把她扶上来,大娘谢谢我呢。”

白靡也学她,“哦”了一声,又问:“收她多少钱?”

“……”瑶影一愣,“这也要收钱吗?”

白靡也是一顿。

接着有些咬牙:“你没收钱?你不是干什么都要收钱吗。”

他当时在破庙里受重伤,让她烧个热水,还跟他要银子,现在因为成了“家人”,她才不跟他收钱。

她凭什么不跟那个老太婆要钱?

瑶影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提起裙摆往坡上走。

白靡还想找她理论理论,瑶影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她臂弯的木筐里传来嫩嫩的唧唧声,听声音就知道,有很多小家伙在里面动来动去。

瑶影一边往家走,一边小心地把那块用来遮挡的布掀开一点,看着里面的小鸡,露出一点点幸福满足的笑容。

暮色四合之前,最后一抹日光落在她耳垂和颈项的交接处,低首含笑的弧度很温柔。

白靡看了她一会儿。

快要走到那幢破旧的小木屋的时候,他冷不丁地开口,告诉她:“我叫白靡。”

瑶影有些吃惊,偏头看他。

白靡则昂起下巴,仿佛他告诉瑶影自己的名字,是一种恩赐。

瑶影弯了弯眼眸,眸中清辉如月,轻声说:“原来你叫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