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合欢酒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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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来个书生穿着院服出来,范老管事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了沈聿。
“公子!”
沈聿抱书回头,看见范老管事也松了眉眼:“范伯,不是让你们来了就去院中怎么还上山来?”
白菘小声嘟囔:“范爷爷要替老爷老夫人看看您读书的地儿。”
范老管事一面抓着沈聿的袖子:“瘦了!”一面踢了白菘一脚,看样子老当益壮,还能再过几十年去见旧主。
沈聿依旧神色柔和:“正好散了学,稍等我,我们一起回小院去。”还看向白菘,“我陪着范伯逛一逛书院,你下山跟芦菔多预备几个菜。”
范伯虽是沈家的奴仆,但他对沈家忠心耿耿,沈老太爷时他是小厮,后来又跟着沈父读书科举去榆林为官。
陪着沈聿长大,扶棺回乡安葬。
要论亲厚,沈聿对他比沈老夫人还更亲厚些。
带他看过学舍,又看过容家送来的灯油,还想领他去瞧瞧讲堂。
范老管事拄杖摇头:“不看了不看了,我怎么好踏进这样的地方。”把白菘从乡间挑来的特产鲜果分给徐年楚立几人,这才一道下山去。
芦菔已经等在牌坊边:“我来背范爷爷。”
把范老管事背下山,一路带进租赁的小院,小院还算轩阔,院中有口井,井边上还有一棵合欢花树。
这时节正是合欢开花的时候,红蕊丝丝吐艳与院中窗户上贴的吉庆红纸一道给小院多添了份喜意。
白菘已经置办下了菜肴,切些凉盘来,再煮个凉面,也不在屋里用饭了,就摆在小院桌上。
招待着范老管事道:“平日里公子都是住在书院的,三伏天里还是山上凉快些。”
他和芦菔隔日上山去,去取公子换下的院服,白菘还道:“容家姑娘别看是大家姑娘,还给我们公子预备常服鞋子,体贴得很呢。”
沈聿眼底一直蕴着笑意,听见这句,笑得更深。
她送来的衣裳,衣料并不如何名贵,但颜色清爽,料子又吸汗,很合他心意。
沈聿租屋时就看中了这棵合欢树,六月花时,他用竹杆打下些花下来,细细摘洗过,浸在酒中。
上回朝朝亲手酿了青梅酒送他,如今他也亲手浸合欢花酒回赠。
他们二人各有事忙,偶尔传信也是互相勉励。
沈聿知道朝朝每日都冒着酷暑往庄院去,盼她晚上睡前能喝上一杯合欢花酒,安神宁气,睡得更好些。
范老管事看着沈聿长大,知道他打小时便寡言少情,越是年长越是沉稳自持。
今日一见脸上笑影都多了,知道必是容家姑娘的功劳,这下可好了,这下子老爷夫人吃香火都高兴些。
范老管事将家中积蓄一并交给沈聿:“还没到秋收,秋收之后还有一笔帐收,眼下家里积攒的都在这里了。”
沈聿没收:“范伯收着罢,您既然来了,往后按时当令的走礼都由您来管。”
范老管事又把钱收回去,他也不着急吃饭,先去里屋把老爷和夫人的画影贴起来,又用小碟子盛了些方才白菘买来的凉菜供上。
对着画影絮絮念叨:“公子结了一门好亲事,老爷夫人泉下有知,保佑公子金榜高中,百年好合。”
饭前上香,是范老管事在家时日日都要做的,芦菔没想到来了余杭他还要上香。
沈聿指派芦菔:“白天就别领范伯出门了,太阳落山之后租船也好,雇车也好,带范伯四处看看。”
又转身对范老管事道:“六月里落夜湖热闹得很,我在山上都能看见湖中一片船灯。”
范老管事摆手:“不成,我来是办正事的,我得预备着礼去拜会亲家老爷!”
话才说完,就有人叩门。
开门一看,还是司书,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容家仆从提着灯笼,跟在司书身后。
司书笑眯眯道:“我们……我们老爷知道范老管事来了,打发我送个食盒来。”
司书一知道沈家来人,回去便把这事报给甘棠姐姐。
朝华刚从庄宅回来,她每隔五日为哑娘扎一回针,今日是第四回了,哑娘似乎是好了那么些。
她不似过去那样,日日关在屋中不出来。
芸娘和牛二嫂子来看她时,她竟能主动给芸娘糕饼吃。
但要说她好,她依旧只会“唔唔”出声,萧愔愔趁她喝下麻沸散时察看过她的舌头,她舌头没事,能发声能叫骂,她就是能说话的。
萧愔愔宽慰朝华:“东家别灰心,我看她好得多了,再有几回说不准就能好。”
朝华情知希望渺茫,她所求不多,等娘再犯病时,起码这套针她已经用熟了。
她整个人浸在香汤里,听说范老管事来了余杭,吩咐甘棠:“让厨房捡些好饭菜送去,要时鲜的,爽口些的。”
她知道沈聿跟这位范老管事情分不同,不说打小看护他长大,只说范老管事带着小主人千里扶棺回乡便是仁义之辈,该当礼遇。
范老管事看见食盒,又惶恐又感动,他一个下人,哪里能受这些:“公子,我哪担得起呢?”
沈聿一把扶住他:“范伯,无事的。”
是朝朝送来的。
范老管事见公子乌眸含光,眼中一热,公子自小就苦,这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
也不知余杭人家结亲要办些什么礼,他得找个官媒仔细问问,等办好了礼,正经上门拜访亲家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