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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太后娘娘传的虽是口谕, 但容家自容老夫人起都穿上诰命吉服等在仪门上。

容老夫人打头阵,容辰楚氏一左一右跪在老夫人身后, 容五容六跪在伯父伯母的身后,朝华领着妹妹们跪在最末。

传话的太监人还没到,锣声便一声响过一声传到容府的仪门内。

容家人人心中都自疑惑,怎么太后娘娘会突然传下口谕?

待听太监王得忠说,是太后请容老夫人去赴宴,还让带上孙女儿,容家人就更觉得古怪了。

容家不是没进过宫, 往前几代也是宫中宴席的常客, 只是每一代都因降袭, 座次离主位越来越远而已。

到容老太爷这一代时已经无爵可袭, 亏得容老太爷会读书, 科举闯出一条路来, 给妻子容老夫人挣到一品诰命。

可容老太爷英年早逝, 容老夫人也只在几十年前进宫赴过年宴和元宵宴,那时太后娘娘还是皇后娘娘。

这些年容家虽还朝中站着,但因无爵位, 除非是宫中群宴外命妇, 不然哪还有进宫的机会。

也就只有容令姜, 因是忠义侯世子妃, 偶尔能进宫赴宴。

口谕已经古怪, 来传口谕的还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王得忠, 那就显得更古怪了。

容辰取出厚厚一份红封送给王得忠:“难为王公公元宵节还特意跑一趟。”

容家祖上有过爵位, 行事自然不像文人清流们那样, 觉得与太监打交道就失了体面。

容辰不仅与王得忠客套起来,还请王得忠和几位小公公们吃茶吃点心。

这一句其实是试探, 王得忠若是肯留下“赏光”,那说明他愿意透露太后娘娘为什么会一时兴起。

王得忠一口北音:“那敢情好啊,我就叨扰一口茶水。”他张嘴就是北音,但他其实是南边人,收的两个小徒弟也都是南方同乡。

楚氏早已经吩咐厨房预备着南边的点心,这对容家根本不费事,就算端上来也不能说容家谄媚讨好王公公。

容辰请王公公到容府花园中的醉墨亭去吃茶,用过点心喝过茶之后,容辰才适时发问:“公公,太后娘娘这口谕是?”

王得忠拿也拿了,吃也吃了,笑道:“容大人好福气呀。”

这个当口,容辰哪会因为一句“好福气”就松懈开怀。

他又试探:“王公公,口谕上说请我母亲和孙女,公公也知道,我家女孩儿多,总不会是全带进宫罢?”

王得忠先怔后笑:“嗐!行三的,容朝华。”

容辰心中更惊,怎么太后娘娘连朝朝的名字都知道了。

他拿出早备下的另一个红封,方才那个是当着众人给的,这一个却是私下给的,比方才那个还更厚几分。

王得忠第一句是看在红封的情分上,这第二句其实是看在容家这些年三节两寿没断过礼的礼数上。

他笑纳了红封,再次对容辰点头:“容大人莫慌,好事儿~”

母亲和侄女要进宫,容辰不得不赔笑脸:“还请公公和两位小公公到时照拂照拂。”

王得忠得了大红封,跟来的几个小公公也都各自有一份。

不必从师傅手里等着分钱,走的时候还一人提溜了两盒南边点心,几个小太监觉得容家做事上道,满口应承:“容大人放心罢。”

等把这些传旨天使们送走,楚氏问丈夫:“可曾说了什么?”

容辰摇头:“只说是好事。”

这种话在官场上都要琢磨好几个来回,何况是宫中传来。

果然他不说还好,一说楚氏就满面忧虑:“我打听了,这回的元宵节宴是家宴,只请了几位公伯侯家的夫人。”

丈夫在园中接待王公公,楚氏派人从角门出府赶去女儿家,忠义侯府的马车早已经出发了。

“忠义侯府的马车已经进宫去了。”正好扑了个空,没能见着女儿嘱咐两句,楚氏又道,“已经派人去给殷家报信了。”

殷家管着漕运,上京城中的权贵偶尔用船做些自己的私生意都要通过漕运司,其中得势的太监尤是。

殷慎品阶虽不高,但在宫里也很能说得上话。

殷家正在预备元宵节的团圆小宴,本来还想上门接朝朝,听说这个消息殷慎赶紧派人走门路去了。

夫妻二人说话的功夫,后头容老夫人和朝华已经收拾好了。

容辰和楚氏送容老太太和朝华上车,容辰道:“儿子已经打点过了,朝朝的舅家那边也在走动,听王公公的意思,是好事儿。”

容老夫人与大儿子一样,听到是好事也未觉得轻松,她只是看向孙女,宽慰道:“朝朝不慌,太后娘娘若还是原来的脾气,这一趟说不准还真是好事。”

朝华凝神静气,扶着容老夫人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行到宫门口,被守宫门的御林军拦下。

容老夫人有一品诰命在身,又确实年迈,太后娘娘特下懿旨,许上了年岁的诰命们再坐一段车。

宫道上一辆小车停着,由个小太监牵着马,缓缓往宫城中去。

穿过长宫道,远远看见宫阙飞廊时,小太监停车回身:“老夫人,只能送到此地了,还得烦您走到引凤殿去。”

容老夫人客客气气冲那小太监点点头:“多谢小公公。”

甘棠塞了个荷包过去,朝华和珊瑚扶下容老夫人。

前方又来了引路的太监宫婢,容老夫人拄着拐杖,朝华依旧搀扶着祖母,缓缓往引凤殿去。

旨意下得急,此时天色已晚,宫中处处悬着元宵节的彩灯彩绸,穿过两殿之间架起的飞廊桥时,朝华脚步微顿。

容老夫人一只手一直搭在孙女胳膊上,察觉她脚步停顿,侧身望她。

连前面引路的一双宫婢也停下了脚步。

朝华飞快回神,“羞涩”一笑:“孙女贪看宫灯,实在失礼。”

宫婢们都知道容家这位姑娘是太后娘娘点名要见的,待她十分客气,年纪稍大些的还笑道:“等到天色全暗了,从引凤殿石台上望过来恰如飞鸿,更好看呢。”

容老夫人握握朝华的手,心里虽奇朝朝不该如此不稳重,却也不能当着宫婢们问,依旧跟在宫娥身后,往引凤殿去。

朝华并不是贪看宫灯,而是在她们快要经过飞廊桥下时,不经意抬眸一望,看见桥上有人正在看她。

那人坐在竹轮椅上,膝盖上盖着厚厚的绒毯,乌发用金冠束起,背光瞧不清面目,只是眼前仿佛罩着一层眼纱。

是裴世子,他怎么会这儿?

裴世子也看见她了,就在她低头之前,他在飞廊上冲她点头示意。

此时此刻裴忌也想问,她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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