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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玄等到夜半时分,带着小小御风上山。

翻过山去便见树影茫茫,后山无灯无火,一时分辨不出石牢藏在山中什么地方。

谢玄环着小小的腰:“你瞧瞧,这山间可有卓一道的命火?”

小小环顾山壁,微微摇头:“瞧不见,必是有石壁树影掩盖住了。”

两人正要落地去寻,一束光投了过来,谢玄抱着小小提气上浮,藏在暗影处,看是谁过来了。

那人似乎也不敢点灯,灯笼用灰袍罩住,只有一点光亮透出,照着前路,几乎是半攀半爬的上了山来。

谢玄定睛一看,是卓一道的小徒弟,白术。

白术一直守着丹炉炼丹,直到夜里才知道师父竟被太师父罚去后山石牢思过了,赶紧收拾了东西,送上山来。

小小谢玄找不到石牢,白术也找不到,但他已然翻过山顶,便不怕点灯,将灰袍一掀,一点烛光亮彻山壁。

白术轻声叫道:“师父……”

两座山峰,相隔极近,他虽是轻声呼唤,可声音在两壁间回旋,整个林间都回荡着白术的声音“师父……师父……父……”

白术吓得脚上一软,坐倒在地,半晌才听出是自己的声音。

他哆嗦着爬起来继续向前,这回却不敢再呼喊了,只是提着灯笼四处照射,自言自语:“师父您在哪儿,您出出声,弟子给您送被子来了。”

谢玄与小小对望一眼,他们跟白术打过交道,为了偷入丹房,还曾作弄过他,将睡符贴在他身上,让他一场好睡。

倒不知白术对卓一道还有这样一片孝心。

谢玄虽觉得卓一道不是好人,但白术深夜爬山,就为了送床被子,他立时就想到了自家师父,也不知道他被关着的时候,有没有人给他送床被子。

白术平日守着药炉,功夫练得马马虎虎,能爬上山壁便已经不易,此处暗石嶙峋,藤萝横生,他每走一步都要小心。

顾得头,便顾不了脚,石牢没找到,人倒跌了好几跤。

谢玄感官极强,山间碎石枯藤看得分明,他抱着小小掠空而过,藏在树影之间,看白术蜗步难移,他便稍稍动手,替他清一清障碍。

谢玄指尖一动,风便小道扫平,露出藏在杂草下的石道来。

白术走了许久,终于找到一条埋在杂草中的石道,石道边立着小小一块界碑,刻着石牢二字。

白术擦了擦汗,欢喜一笑:“师父,您在不在?”

里面悄无人声,白术紧了紧背筐,找到石牢门,石牢处在山穴聚风处,狂风吹得草木往两边攀生,反而显出光秃秃一面石墙来。

石墙有一方小窗,小窗中透出一点光亮来。

谢玄小小对望一眼,石牢门上挂了一把重锁,牢外无人把守,卓一道就被关在里面。

白术在牢门外轻唤:“师父。”

里面隔得片刻才有回应,卓一道走到门边,从里面看出来,看见白术提着灯笼站在外头,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

白术咧嘴一笑:“我给师父送被子来。”

他把背的筐往地下一放,从里头取出被子枕头,还有一包蜡烛,和一包干粮:“我知道师父爱洁,我打水来给师父。”

竟连抹布都带来了。

卓一道一向严肃,就是对自己的徒弟也从没有温言,药庐中不是没有过其它徒弟,而是丹道一事,需恒,需忍,需戒骄戒躁,需精益求精。

有天赋的人不一定能坚持,而没有天赋的,卓一道连收都不会收下。

这么多人,来了又走,能坚持下来的就只有白术。

白术打了水来,又捡了些柴,从石门递进去,让卓一道能生火取暖,最后对卓一道说:“我明日再来看师父,师父要什么,只管吩咐我。”

卓一道脸上一松:“你再投师门去罢。”

白术大惊,手上拿着的竹壶落在地上,失声道:“师父,你不要徒儿了。”

卓一道看着这个小徒弟,本来只是瞧他办事细心,才将他留在身边,他愿意学便学一些,学不出便也罢了。

未曾想到,他竟然还有这份心。

“真人罚我思过,未曾说过何时出去,你再跟着我也没有出路。”

紫微宫早就不是当年立派时的光景了。

在紫微宫修道,便是一脚迈入了朝堂,圣人当年捧起紫微宫是为了牵制商家人,商家一倒,紫微宫一家独大,这些年来虽然有意压制,但各州各府下属宫观建立已久,早就成了气候。

朝廷三年一评选,紫微宫也是一样,评优的弟子便有机会派往各地,掌管宫观。

各地宫观又都有观田,雇佣佃农,还免收田租,再加上乡绅香火,广敛资财。

一阳真人不过派徒弟管一地的道观,就富得流油。

白术再跟着他,也不过是学些炼丹之术,绝计不能在各地宫观中谋得一位的,到老了也就是在紫微宫中当个道士罢了。

白术对着石门拜倒,哭了起来:“我就跟着师父,我就想学医道。”

他不过是苍山脚下农户家的儿子,母亲生了病,家贫难医,正趁紫微宫每月施医赠药,他背着母亲上山,见识了卓一道的手段。

从此拜入紫微宫,一心想学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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